朝阳回宫的当晚,皇上便来到了宜宁宫。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宜宁宫了,为了朝阳出宫之事却是接连过来,想来还是不放心,特别是今天听了崔毅的汇报,林朝阳和宁太妃独处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心里更是隐隐不安。他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不该这么明显的冷淡林朝阳,虽然他真的有点无法直面朝阳。
快一年了,安庆王联合林府谋逆之事犹如钻进他心中的一根毒刺,越钻越深,越发让人难以容忍,让人心中不安。他心里很明白这件事迟早是要解决的,曾经他以为只要各个击破,各个瓦解,解除一切被发现和隐藏的,只要他们真心悔改,他应该可以容忍,毕竟隐忍本是他的强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坐上了这个皇位,内心潜伏的危机感反而更重了,能隐忍的心态反而有了大变化,总是在莫名的担心,担心有些事不在掌控中。斩草除根,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但是他一直下不了这个心。
直到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姚媛媛。一个异常平凡普通的歌女,她的才艺和宫中精湛的艺伎相比差远了,和那些出身名门的妃子比更差远了,但是这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宫中的女孩,却带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和她的相处是最轻松的,因为在她面前,他可以完全的放松,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东西。因为姚媛媛是一个出身普通,甚至是双亲全无的孤儿,是养在华阳宫的芸芸歌伎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龙舟竞渡的那一众歌伎中,他偏偏对这个貌不惊人的歌伎对上了眼。
和姚媛媛在一起什么都不用谈,因为她什么也不会,也没有出身背景,所以不用任何忌惮,不用去想她背后的势力,不需要去如何考虑平衡她背后的资源,给她一点的赏赐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从她身上得到的满足感远远大于其他妃嫔身上得来的,尤其是对比于林朝阳。
林朝阳其实已经拥有一切,但是这些来的太容易,她根本不懂得满足和感恩,她只会需要更多,更何况,皇帝异常明白,他和她不可能走到最后了。
如果安庆王府和林府噩耗传来,他不能确保林朝阳是否可以承受住这个压力,但他心里明白林朝阳永远不会原谅他了,从此之后他们将恍若隔世。既然这一天迟早要来,那何不先行做好准备,没有林朝阳,可以有姚朝阳,陆朝阳,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一个皇帝身边最不缺也就是爱他崇拜他讨好他的妃嫔。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真爱,一旦下了决定,一切都可以被忽视。
林朝阳很清楚皇上的这种想法,就像曾经的安庆王爷一样。男人能有几分真爱,所有的真爱在江山、在前途、在荣耀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反过来,若是她处在这个位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所以,皇上来的时候,林朝阳很坦然的迎他入宫,好像所有的事情未曾发生一样,唯一能透出忧伤的便是她那对哭红的双眼。
“太妃怎么样?”皇上关切的问道。
林朝阳忍不住又流下泪,悲伤的道:“姑姑一直思念先帝,夜不成寐,久思成疾,只可惜,臣妾再怎么安慰,也难解她心中忧思。”
皇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宁妃对父皇情深义重,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静默片刻,道:“你也别太忧伤了,朕已命太医好好医冶。”
朝阳抬眼看了看皇上。他身着龙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珠闪动着光芒,仿似能看透人的内心。论凉薄,其实,他身上更透着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这也是曾经深爱自己,自己也曾爱过的男子呀。一念及此,朝阳眼眶又不由的湿润起来,她微然一笑,忽然拉住皇上的手,道:“皇上,天色还早,我们去绿兰湖兜一圈?”
皇上一怔,这么长时间以来,朝阳从未主动相邀过,今天却是怎么了??
朝阳却未搭理他的诧异,反而径直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