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的地方,可如今听过这一席话,即便难以去深思年轻人的想法,可其中的志向之宏远,也绝非篡权僭主这般妄为狂言,或许,他无需理解个中深意,只需将自己的心意阐明,眼前之人定能把握得当。如此思考后,沈相又因心潮澎湃而咳嗽几声,待服送茶水后,才能再度开口道,“你心中已有计较,但需不忘脚下之路,能不独行,还是不要独行的好……虽说朋党不可取,可总比踽踽试路要好上许多,你在吏部这位置上,再没有更一览众山小的好处了。”
为了能让老人家彻底放心养病,卓思衡决定今天放一狠话,他先领受教诲,才开口道:“晚辈心中的朋党,其实也并非单纯好坏之分,此言断没有欧阳文忠公《朋党论》那样振聋发聩,可也是晚辈这些年精心思索之语,不知前辈可否愿赐教?”
沈敏尧来了兴趣,示意他说下去。
“党锢之类在晚辈看来绝非独一,而是有三。其一,便是最常见的利益驱使结党为患,家族利益裙带之结也在其中,自古史书之上不胜枚举,晚辈也不多赘述了;其二则是愿景渴想一致,同心同德,党争多为此起;其三最为少见,乃是心力缘情之党,有时人会做出选择,不是因为这个选择真的正确,而是因为信赖之人如此抉择,那视为知己,自当责无旁贷。三者各有不同,在朝堂争斗中也各有所长,但最终要运筹宏业,三者缺一不可。”
卓思衡拿出当年考科举作答策论的本领来,一次说个痛快:“心力缘情之党适宜做心腹,堪当秘责,须知此等交心最不易变节,况且此义因人而起,人在而在,人亡尚存念想,最为牢固。愿景渴想之党最好同仇敌忾,若遇难渡之苦路,需有人砥砺前行,若无心中信念,怎好一往无前?此时有人襄助,出于情未必能锋锐迫人,但若出于理,必然奋勇当先。”
“难道前人所说的小人之党,就是你所说的利益驱使之党,也能有用?莫非是利尽而用?”沈敏尧饶有兴味听至此,忍不住说道。
卓思衡却摇摇头笑道:“非也,也不是所有的利益驱使之党都是小人之党。沈相定然知晓当年我为推行吏学所拉拢其余五部孤立吏部之举,难道我和五部几位大人以利来往,却是小人不成?我们都不是小人,但都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了对自己利益最大的选择,这边是利益驱使之党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刻——人人有利可图,那或许这种党羽才是最为稳固的情形了。”
沈敏尧听罢大笑,这是卓思衡第一次见到沈相如此酣畅的表情。
“好你个卓云山,你祖你父皆为忠义不折之臣,怎教出了你这一个恺切诚笃却又狡诈至极的后辈来?好,好!我想你家祖辈在天有灵,也要道这一字来!在朝为官多有转圜绝非失察失德,造得英雄也得且看时势啊……”沈敏尧在又是朝深一步了解卓思衡的心胸见识后,又对其欲为更加放心了。
二人又絮语许多朝中施政,尤其是吏部暗中规章,沈敏尧更是无一不言,有些卓思衡也确实未能听过,这一番谈话令他也受益匪浅。
可是,到了临别之际,沈敏尧却似乎从无所不知的沈相变成了个垂垂老矣的将暮之人,用颤抖的手拉住卓思衡的手说道:“云山……我知你不喜官家,可是官家也并非全然猜忌之君啊……”
卓思衡可以理解,对于沈敏尧来说,皇帝是他看着从南楼放出继位,到如今颇有建树的,其中感情虽说未必比得上卓思衡对太子的殷切之关,却也绝非只有君臣之谊。
“我知官家这些年对你诸多猜忌,可这其中,也有重任托付之意。官家……毕竟是官家,称孤道寡之人,可信者又有谁?他虽诸多弄权,将老臣视若棋子,多有狠辣绝情之处令人灰心也是难免,不过且看他待我,甚至这些年待太子,也能看出其绝非铁石之人无情之辈……你不要记恨他……在君之策,当多有提点,聪慧敏达如你,即便是谏言,也能说得倾心动听,你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