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三十二的大昌多数州郡遭逢大旱,待在秋分降雨后旱情才缓和了不少。也是那年,云州肇丰的温府容喜得二千金。
时近仲秋,阖府上下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双喜临门,以大房为最,只不过掩盖喜悦的表象之下的是一股浓浓的阴郁。
温府不过一出两进的小宅,旁边一堵墙连着分了爨的三房四房。丫鬟仆妇们也不多,只有两三个,不敢笑更不敢哭,围在府容夫人旁,忙恭敬地伺候着,生怕惹主子们一点不快。
有人愁容满面,就有人眉头舒展。大房这边有苦难言,只得盼着不足月的娃娃脑子不傻才好;那边的三房四房直嘲讽大房生不出儿子,“比上不足比下竟也无余,生个闺女都是个带病气的弱儿。”府容夫人的母亲林氏更是愁眉叹气:“怎么又是个姑娘!是个姑娘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个不足月的!”
那小娃不足八月,啼哭如同猫叫,握着拳头嘤嘤咽咽磨着嗓子,叫人听着就直心疼。
一旁的大姑娘温兰若也是心急火燎,早早派去请父亲的仆人来回跑了三趟肇丰府都没将人带回来。好在慈安堂的郎中给请了过来,当即就给母女二人诊了脉、开了方子、抓了药。还备了不少药囤在膳房里,小兰若踩着仆人的后脚跟也进了膳房。谁知刚一进门,便被一屋子的药味给呛了出来。
身旁的仆人忙劝她回去,而她非要一探究竟,于是扯了帕子掩了鼻硬着头皮大步走进去。
砂锅里的药汤咕咕地冒泡,药材在黑褐色的药汁里起起伏伏。这气味如此难闻呛鼻,即使拿帕子也耐不住。
“黑乎乎的药,定是难喝极了!”
时近仲秋,被公事压得抽不出身的温府容只得趁着午休才能回家瞅一眼。一下了轿子,便急匆匆往内堂赶,把报信的仆人甩的远远的。
“孩子如何?”
“二姑娘胎月不足,郎中先生说要细心照料、按时喂药,剩下的……”
“剩下的如何?”
“剩下的…只能看天命……”
温府容听了此话,脚下突然一滞,连心跳也漏了一拍。
“老爷,咱大姑娘命数浑厚,相信二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请了福慧师父算命数?”
“还未,夫人说等几日身子好了,她亲自去庙里托大师卜算。”
“胡闹!她那月子里能随便就跑那么远嘛!你们这些仆人也是!还不赶紧找产婆校一下时间,将生辰八字写下来交过去!”
“是是,这就去,老爷。”
仆人点头如捣蒜,温府容遣了钟离一同跟着,自己在院里停了片刻。
虽说是日午头,可层层云彩将阳光遮去了大半。是要下雨吗?他摇摇头,未见乌云。
“同是午时出生,我这俩姑娘,脾气都毒得很哦。”
撩帐进门。他心思沉沉,脚步也不乏重了几分,走到屋里才发觉帐中人已经熟睡,这又将脚缩了回来,只瞅了眼襁褓里刚出世的小娃。
仅一眼,他眉头便打了死结。不敢再看下去,只觉得多看一秒,自己与她的羁绊便少一分;或者说他不想看,小猫一样的、张着嘴硬硬咽咽的肉团,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儿。
他温钊仁,是个百姓公认的好府容。要不是曾祖曾受豫王案的牵连,以他的能力做到三品官员也未尝不是顺风顺水。可现在却只能是个云州城里小小的府容。
壮志未酬、无人赏识,仕途上本就愤懑抑郁,谁曾想家中也甚是不平静。前脚二弟刚被提拔了从九品的副尉后脚因聚众滋事被罢了官职回家务农,现在又加上刚出生的幼女因胎月不足体弱多病。重重大山压在身为长子的他一人身上,他已经要撑不住了。
所以,去忙吧,忙起来就不会觉得痛了。他心想。转身撩袍出内堂门。不出一刻,他身影便呈在轿子上颠颠簸簸赶去肇丰府了。
今日愁云惨淡,连中廊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