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沈执清的鼻尖几乎是还能嗅到大寒那日的冷雪,如那人身上的冷冽寒霜一般刺骨冰凉。
全南梁的人都知道,一年前是他杀了嵇宴。这送来的美人与嵇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到底是送来给他做妾,还是给他添堵。
要不是碍着这人还在这,沈执清怕是要直接骂出声。
瞧着张全招呼着他府上下人忙里忙外,沈执清将视线移开。
“相爷您这手是……”
沈执清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那被碎瓷划伤的手渗出了血,正在往下滴落。
他在另外一道视线投过来之前,就将手拢进袖中,藏得严严实实的,“没什么。”
张全:“那这人,爷可还满意?”
沈执清定了定神,方才再次看向对方。
像,太像了。
与那人简直一模一样。
算起来他与嵇宴还是发小,但两个人闹掰还要追溯于五年前,两个人身在不同党派,为其主,争斗了数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直到一年前,他只身闯入流云台,看见嵇宴死在他的面前。
他一直以为乖戾嚣张的摄政王是佞臣,是百姓眼中的暴徒,可直到君后临朝,南梁帝失踪,他才发现,从头到尾其实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沈执清拢着暖炉,垂眸良久。
真稀奇。
虽然知道这人不会是嵇宴,但看着顶着这张脸的人此时恭恭敬敬的跪在他眼前,沈执清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丝怪异来。
他合该是个骄傲的人。
沈执清忍不住向前倾身,那染上凉意的指尖却是在快要触碰上对方脸颊的同时,突然定住,改为捏上了对方下颚,微微挑起。
“你,叫什么名字?”
沈执清将手重新拢在暖炉上,吐出来的声音没有想象当中的抖,还算平稳。
明明这个问题不难,可跪在地上的人垂着一双眼睫,不知道是第一次见贵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以至于沈执清等了良久,方才等到对方回答出声,“奴叫阿宴。”
“阿……”沈执清突然闭了嘴。
摄政王姓嵇名宴,这一句阿宴,叫的沈执清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执清豁然抬头看向张全。
这一眼看得张全甚是心惊,像是一盆子冷水浇下去,心凉了大半截。
张全赶忙冲着人解释出声,“相爷,此人几年前因父罪,没为官奴,原名叫宴朝欢。”
宴朝欢。
所以才叫阿宴。
而不是……
沈执清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从那晚之后,天人永隔,他应是再也见不到嵇宴了。
与沈执清此时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就跪在他面前。
嵇宴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会再见到沈执清,直到这一刻,他离得沈执清这般近,近到能嗅见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药香味。
嵇宴才明白过来,他是真的回来了。
他逼着自己的眼睛从对方一捏就断的脖颈上移开,落在了沈执清的脸上。
四月天,明明春意盎然,沈执清的面上却是一片苍白之色。可他的记忆里,沈执清明明是一个意气风发,洒脱随性之人。
杀了他,合该春风得意,他看到的却是沈执清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宴朝欢,你知道我是谁吗?”沈执清问。
新名字让人反映了一会,嵇宴低声道:“知道。”
“南梁丞相,沈执清。”
嵇宴曾经叫过无数次他的名字,他尚能记得,他的名字从对方口中吐出的时候,声色低沉,像是在湖水之中浸润着的冷月,总是带着点生气。
名字从不同的人口中吐出,倒是多了点不同的意味。
宴朝欢在叫他的名字的时候,没有听出寻常人的恭敬倒是听出了几分的沉哑,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但这么一瞬间,却是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