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鹤看了看那支签子,背着手没接。
“怀尘大师可知我是何人?”
“有缘人。”
楚泽鹤微勾嘴角,“不,我是负心人。”
怀尘大师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出家人讲慈悲为怀,可我不是出家人,我不慈悲。我自私自利,工于心计。说白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楚泽鹤理了理袖袍,淡淡道,“属于我的,我就不会放手,纵使我不喜欢。而我喜欢的,就更不会放手了。”
前一个指的是冥教,后一个指的是楚执。
怀尘摇摇头,“小友不似这般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楚泽鹤笑了,“是,我应当是更洒脱,更孤独一些的。可若你的佛希望我永世孤独……”楚泽鹤看向他身后青龙阁墙上新挂的大佛画像,凤眸冰冷,“那他就该更努力一些。”
把我砸得更碎一些,说不定楚执也拼不好我了。
怀尘抬手道了声佛号,“小友心中有执念,于修行无益。”
“若没有他,我修行何用。”想起前世楚执去世后那几年,他整日如行尸走肉,似梦似醒,酩酊大醉,“我已经放下那一切了,但这一次,我决不能放下他。”
在叱龙庄事件中,在见到楚执那一刻,在用出“剑荡平生”的一剑,他就已经放下了自己过去的一切。
上一世怎样都罢。这一世他又怎么能放手?怀尘怎么敢劝他放手?
他就算机关算尽,也要让楚执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最好爱上自己,非自己不可。
楚泽鹤冷笑:“我不似怀尘大师,面对重要之人亦恪守清规戒律。”
他指的自然是剑仙对决的起因,那被灵蛇剑生生拖死的住持。
怀尘抬头望天,苍老的面庞宁静安详。
他无声道了句佛号,缓缓道:“吕施主父亲是个恶徒,父亲去世,吕施主来寻寺庙超度。主持不愿,因此结仇。后来之事,皆为定数。”
楚泽鹤才知,原来还有这层因果。
佛门中人,本该一视同仁,主持拒了吕蟒父亲的法事,的确有错。可那吕蟒父亲,穷凶极恶,害人无数,住持看了多少百姓苦难,又怎么能为他超度?
谁是谁非,又如何说得清楚?正如怀尘大师所说,“皆为定数”。
楚泽鹤听了,问:“你有能力入局,却无所作为,难道不会后悔。”
怀尘说了句:“悔,却也不悔。”
这话含了精妙佛法,楚泽鹤听了,顿觉有所领悟。
是了,悔,却也不悔。
有多后悔曾经所作之事,就有多不悔如今所求之人。
怀尘亦是,用自己一臂,换了这场因果恩怨的终结,悔,却也不悔。
抓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楚泽鹤沉默着,最终接过怀尘递来的那根签。
上书:大凶。得偿所愿复失去。避重蹈覆辙,可逢凶化吉。
楚泽鹤沉下脸来,内力一吐,那根木签化为齑粉。
虽然不屑于鬼神之说,他心里却不可避免慌乱起来,突然觉得楚执是不是去的太久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正这样想时,法事又要开始了。
怀尘念了佛号,与他道别。楚泽鹤心下着急,挥手招来影卫,就见跟在楚执身边的一个影卫出现,和他禀告影十二已回,只中途遇到了些事情。
楚泽鹤一听,急忙动身回了青龙阁,将一众影卫远远甩在身后,没给那影卫说下去的机会。
说是遇到事情,其实并不危险。
两柱香前,楚执跑玄武阁厨房做绿豆糕。
玄武阁与青龙阁呈对角,在四方形的琅风派内本来离得就比较远,楚执做完绿豆糕就已经过去许多时间了。
他端着绿豆糕,刚转过玄武廊,突然发现立在廊下那个迷你版红楼榜上,有一榜出现了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