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得尽兴时,他状似不经意地说:“要说金石古玩上的学问,我大舅舅才是专精的行家。”
他竖了个大拇指,满脸钦佩,“我这点微末道行,全赖我大舅舅悉心指点过几日。
如若不然,大人您随便问一句,我也只能摇头三不知了。”
他自嘲地说完,哈哈一笑,仿若自解自嘲一般。
“哦?”张学士诧异地往主座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贾赦正在把玩手里的扇子。
江停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我这大舅舅喜好的倒跟您稍有不同,他这人平生最爱收集古扇,尤其喜爱唐寅画的扇面。”
“他也喜欢唐伯虎?”张学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老夫也喜欢唐伯虎的美人图。”
江停云先是面露诧异,接着便抚掌笑道:“这不巧了嘛!我大舅舅手里现把玩的扇面,正是唐寅画的美人图呀。”
说完他就起身走到贾赦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以张学士的视角,只能看见贾赦抬头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便起身跟着江停云过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两个唐伯虎爱好者,以偶像的画为切入口,很快便相谈甚欢。
临别的时候,张学士还邀请贾赦,参加一个小圈子的鉴赏会,日期就在八月十二。
贾赦自是欣然应允,并承诺当天会带一副唐寅的美人图去。
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贾赦用力拍了拍江停云的肩膀,而后便“哎哟”了一声,吐槽道:“我倒是忘了,你这小子的肩膀跟石头一样硬。”
而后又嘿嘿笑道:“好小子,舅舅没白疼你!”
他虽然久不入官场,却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自然知道江停云今日替他引荐张学士,为的是替他引外援,加重筹码。
若问他想不想把贾政从荣禧堂里赶出去,他是做梦都想。
哪怕把荣熙堂彻底封存,谁也不住,他也不乐意让贾政住在那里。
只是贾母太过偏心,处处抬举贾政,靠着她自己的影响力,硬是把荣国府的人脉拉了一大半给贾政。
如果不是军中的事贾母插不上手,只怕贾赦连这点势力也没有了。
但军中的人脉不在朝中,朝堂上没人替他说话,他有再多的不愤,也只能憋在心里。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张学士这个突破口,他自然得好好把握。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乐意。
贾政这人是个斗方名士,平生最好附庸风雅,自诩是个正经读书人。
像张学识这种正经科举出身的,虽然也碍于情面来荣国府赴宴,对贾政却不过是面子情,不大爱兜揽他。
与之相对的,便是贾政越缺什么就越想什么,最盼望的便是能得到正统科举出身的认可。
张学士乃是翰林院之首,说一句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也不为过,唯一能和他在读书人中比较影响力的,也只有国子监祭酒了。
偏偏贾家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作为婆婆的王夫人却不善待人家。
人家李守忠又不是冤大头,愿意拉拔贾政才怪了呢。
江停云被分到了翰林院,贾家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他们却不觉得,堪称一代大儒的张学士,会看得上江停云这种小虾米。
而贾政之所以让江停云去招待张学士,未尝没有对江停云施恩的意思,自觉是在给江停云巴结本官的机会。
谁又能想到,这一老一少甫一见面,就是一副熟稔之态。
张学士笑呵呵地捋着胡须,玩笑般地让江停云少偷懒,销假之后,记得把这几天欠的条陈给补上。
而江停云满脸嬉笑着连连告饶,说是自家小辈在对长辈撒娇耍赖,也半点都不违和。
当时贾政的心思就活络开了:既然外甥和张学士这么相熟,日后是不是可以通过外甥,多多宴请张学士?
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