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仙踩着瓦砾、残垣,在宫道上拼命奔跑,她与无数仓皇逃窜的宫人擦肩而过,过去这些人老远看到她,就要恭敬顿足,垂首问安,可如今生死攸关之际,谁还有心思向她这位即将亡国灭种的长公主请安?
她奋力奔向内廷,平素常穿的外套此刻显得负重无比,几乎拖累地她快跑不动了,南仙索性脱了这曳地的大袖襦,仅着贴身的单丝罗继续前行。
细灰、粗土、鲜血,都在侵染衣物与鞋袜,她刚刚还恨不得插翅飞去,此时临近父王母后长住的宫殿,却害怕地手脚发软起来,多走一步都觉得双足生疼。
此时整个内廷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过去人们眼中辉煌、威严又华美的“启合殿”变得空荡、阴沉,连空气都好像被凝固住了。似死水般了无生机。
南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正殿,才将双手触在厚重的门扉上,就听得里面有人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南仙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推开殿门,连扑带爬地向瘫坐在地上的人奔去,泪珠夺眶而出,她一面哭,一面更咽道:“母后...”
陈皇后一把搂住了自己的女儿,泪水沿着苍白美丽的面庞滑下,惊讶道:“璇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仙从母亲怀中抬起头来,母女俩用极为相似的眉眼对视着,南仙喘了口气,慢慢道:“我得了信...说赫连寻带兵破了“神女关”...我本来不信的,但他近日来多有反常,先是将我关在王府里不准我出去,后又命人带走了初兰。我觉得不对...逃了出来,骗过了王府的眼线...母后,我一路过来,看到外面死了好多百姓,宫人们也都逃了...父王呢?王弟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怎的不在你身边?”
陈皇后泪如雨下,却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用双手怜惜地抚摸着女儿沾有灰尘的头脸,幽幽道:“旋儿,你不该回来的,你回来干什么呢?”
南仙将头埋进母亲怀里,双手紧紧环住母亲的腰肢,问:“母后...是不是...赫连寻...”
陈皇后轻轻托起她的脸庞,纤细的指尖掠去女儿眼周的泪水,正色道:“璇儿,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不能待在这里,你马上走!”
南仙被母亲一把提起来就要拉着朝外走。忽然,“启合殿”的殿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陈皇后周身一震,立刻将女儿推到一扇倾斜的大屏风后,将她藏了起来,自己转身迎着来人而上。
来者身高七尺有余,头戴八贯红翎盔,赫然是个身居高位的将领。他一身银甲战衣,上面尽是斑斑血迹,连两只手掌因为接触过大量的鲜血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乌红色。
秋风肃杀,穿堂而过,好似来自地狱的呜咽。
“皇后娘娘,万安。”他一开口,屏风后的南仙便愣住了,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她在秦王府里的很多个夜晚里,都亲眼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与自己的夫君把酒言欢——是颇得秦王信任的大将,沈承。
陈皇后微微一笑,一国之后,虽国破家亡却仍不失矜持与傲气,这是她深入骨髓的本能,也是她面对敌手时的保护色。“翌朝大将沈承,本宫早听闻将军神勇盖世,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沈承拱手,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您贵为我朝王妃生母、伽罗国后,本将得让您毫发无伤的回翌朝。请娘娘随我去,城外车马已备好。”
陈皇后直直看着他,问:“我王与太子殿下何在?”
沈承一愣,只能垂目低头,不去看她。
陈皇后凄然一笑,“将军不说,我也知道。想必我的丈夫、儿子此刻都已经死了吧。”
沈承急着复命,催道:“娘娘,王妃殿下还在王府里等您,快快随我出城吧。”
陈皇后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极荒唐的笑话,“王妃...呵。沈将军,烦你向秦王复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