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宜嫁娶的日子,大街上锣鼓喧天。
铜钱糖果撒了一路。
穿着新郎喜服的清瘦男子,坐在花轿里,慢慢从一条街,被抬到另一条街。
孟家身份低微的庶子孟言初,在今天要以正夫之礼,嫁给宋都督家重病在床的长女宋青梧。
这是全扬州城都知道的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场热闹,期望可以沾沾喜气。
孟言初穿着简洁大方的新郎服,盖上红盖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上了花轿。
有仆从沿路向百姓撒铜钱糖果,因此赢来一片祝贺声。
所有人都很高兴,脸上弥漫着笑意,只有花轿里的人,一双美目阴狠毒辣。
孟言初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经历那样凄惨的一生后,竟然还能重头再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早死在了那个雪夜,因为谋杀皇嗣,被新皇赐死。
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雪夜,风刮在他身上,比刀子还疼,他被宫人灌了鸩酒,遗弃在冰冷的宫道上,一朵一朵雪花从他眼前飘落。
鸩酒毒发,穿肠烂肚,他却觉得不及宫道上凌冽的寒风,从领口灌进去,一寸寸割裂他的皮肤疼。
太疼了……
从梳洗到上花轿,孟言初也没想明白,自己那样肮脏破碎的一生,为什么要重来,有什么好重来的?
让他再重新经历一次被人欺辱,被人打骂,被人救赎,最后又被抛弃的痛苦吗?
无人爱他。
孟言初一双美目满是狠辣,即使已经覆灭了宋家一次,他心里对宋家的仇恨依旧没有丝毫消减。
他想亲手,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再一次送入地狱。
也许这就是他重生的目的。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直到掐出殷红的血来。
新婚当天见血,本是极不吉利的,前世身为新嫁夫的他还会在意,这一世却无所谓了。
因为,他嫁的,是一个注定要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死后,整个宋家都会恨他入骨,伤害他,欺辱他,践踏他。
只要忍一忍,忍到四殿下到来,他又能扳倒宋氏,把那些人再一次……送入地狱。
快了……
孟言初的手攥紧成婚用的红绸,指尖用力到发白。
马上,就要传出宋青梧的死讯了。
他一个冲喜的新夫,把妻主冲死了。
从此,在宋府沦为一个人人可欺,靠吃残羹剩菜存活的囚犯。
轿子停下,媒公轻敲三下轿门,迎新嫁夫下轿,宋府到了。
周围是宾客嬉闹的声音。
孟言初被媒公扶着,一步一步走入宋府,走入……前世禁锢他的地方。
本是冲喜之身,又少了新娘,自然一切从简,粗粗拜过天地母父,就开始敬茶。
司礼高声喊,
“吉时已到——”
“新夫给母父敬茶——”
孟言初头上还盖着鲜红的盖头,走到仆从面前,端起滚烫的茶水,热意从茶杯底部一点点渗透到茶托,再从茶托渗到孟言初的指尖,暖意渐渐散开。
却只暖的了那几根手指,暖不了他死寂的心。
孟言初,早死在了那个无人知晓的雪夜里。
他缓缓跪下,麻木冷淡的开口,“请母亲父亲喝茶。”
宋以宁皱眉,孟家这郎君规矩仿佛差了点,到底是庶子,罢了,进了她们家的门,她们总会好好代为管教的。
孟言初举着茶杯,即使对面人不接,也丝毫不在意,他甚至颇有闲心的数着,一,二,三,四,来人……
嗯,嗯?
怎么还没有人来说宋青梧死了?
时间一点一滴,仿佛过得很慢,宋以宁甚至已经伸手接起了茶杯,还没有人来报丧,怎么回事?
就在孟言初心无端慌乱时,外面终于起了动静,“家主,家主,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