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欢走了。
谢珩则听话地留在了房中。
可等他冷静下来时,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的整颗心。
谢珩反复回忆着江欢走前的神色,她说去去就回。
尽管他很想相信她的去去就回,但理智却告诉他,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今晚的一切行为,既刻意又反常,像极了在白河郡布局的那次。
而这一次,她摆脱他摆脱得很彻底……
突然,青年瞳孔剧震,他想他大概猜到她的去向了。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他几乎是呼吸都要停了,他早该想到的……
谢珩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
“站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他。
是枫与。
“相信我,她不会想在这种时候见到你的,若你想从此以后连同那些士族一起被她厌恶、痛恨,就只管去拦。”
“那又如何?就算是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起。”
枫与脸上露出几乎与江欢同出一辙的不屑,“是不是世间男子深陷情爱时,都如你这般愚不可及。”
“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有她自己要证的道,她不会死,也不用你陪,你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想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止;她想要去的地方,根本就容不下另一个人同行。
即便有一日真的穷途末路,那也该是他们陪伴在她身边。
……
更深人静,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五里长街转眼已灯火阑珊。
沉沉暗空中,一道纤挑修长的身影迈着夜色跃过暗自消沉的琉璃檐,一路向城外赶去。
死寂一片的义庄外,数不清的人影隐匿于以此为中心的各个树梢檐下。
江欢面无表情地抽出流光剑,毫不犹豫地一步步踏入其中。
……
‘偎红倚翠’楼。
房中漆黑一片,烛台早已烧尽,谢珩原先还时时看护,唯恐穿堂风过,将这唯一的如豆星火给带走了。
如此,待她归来见到此间暖灯如昼,就会发现他还在等她。
可如今他已顾不得这些了。
只有莫大的恐惧与不安充斥在心间。
青年推开窗扉,星子已没,苍穹间唯有一轮寒月,徜徉在如丝的云霄,与他相对无言。
……
同一轮明月下的义庄,却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戮。
“杀啊……”人潮涌动的兵卒,一波接着一波不要命地往上冲。
被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她浑身浴血,早已分不清是他们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
江欢麻木地挥舞着剑,手中散发着琉璃光彩的流光剑,被乌血浸染。
包围圈被有意识地缩小,他们一时无法近身,便想着拖也要将她拖死。
就算江欢是天煞孤星又如何,妖邪转世又如何,到底是凡夫俗子,体力有限。
数不清的刀剑蕴含着高深的内力,将她逼至绝境。
女郎一双赤红诡异的眼,似能穿透黑压压的人群般,望着灵柩的方向……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啊……”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
若这世道不公,她便屠尽这世道,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身为男儿,不去杀敌报国,收复疆土,却在这浮华都城为士族马首是瞻……”
“这一剑,是为你们为虎作伥,鱼肉乡民,侵占良田,不顾生民血泪!”
“这一剑,是为你们擅权弄势,诬陷太子,戕害皇后,不顾社稷动荡!”
“这一剑,是为你们害我姑母性命,又辱她遗容,你们,罪该万死!”
……
江欢“哇啦”一声吐出一口猩红滚烫的血,她“桀桀”地怪笑着,如同真正的妖邪一般。
四周的空气如水泽般泛起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