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斜阳照射着初夏的大地,一辆火车行驶过茫茫的荒原。这种老式的火车现在并不常见了,只有在这荒凉的边境上才得以见到,战争中,完好的货车不多了,于是这种退役的老古董修一修也就派上了用场,虽然慢了一些,但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即便被炸毁了也没有人会心疼。这是辆来往于内地与前线运输物资的火车,清晨就抵达了前线的车站,忙活了半天卸下一整车的货物,现在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开着。
列车掠过一道弯。转弯减速之际, 一个黑影敏捷地跳上了一节空车箱。这个地方,扒车的人屡见不鲜。有钱的人早就搬走了,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多本就是些不太富裕的人,他们离开这里无处可去,只能祈祷战火不要烧过来。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战火还是无情的推进到了这里,流弹炸毁了他们的家,许多人开始了流浪的生活。失去经济来源的他们自然是买不起昂贵的悬浮列车票,更买不起飞机票,就只能选择扒货车。现在还在这里运行的货车无非就两种:一种是运送武器的装甲列车,那种车不仅有严密的铁门,扒上去只能挂在车外,而且若被巡逻的人发现很可能会被直接射杀。所以,这种运送其它物资的老火车就成了扒车人的首选。
刚跳上来的黑影是个少年,十四五岁的光景,此时他气喘吁吁地打量着四周,车厢里散落着卸货时漏网的胡萝卜。快速扫了一圈后,他似乎对这节车厢很满意。于是他一边慢慢地用目光打量着周围,好像在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一样,一边撅起屁股准备坐下。
忽然,他发现,他并不是第一个登上这节车厢的人——在车厢角落里的木箱子上,还蜷缩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身影。他穿着一件还算干净的白色衬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蜷着腿,怀里抱着一个鼓鼓的大背包,偏分的头发微微有点乱,正若有所思的顺着车厢的通风窗往外看着,在他的身后拖着一条干净的银白色小尾巴,百无聊赖的撂在箱子上,尾巴尖时不时地挪动一下。
原来是同道中人,少年放心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白川也注意到了车厢里又跳进来一个人,但是他无心顾及。此时的他胸口里就像塞着东西一样,每喘一口气都十分沉重。几天前的现在,他或许已经坐在自己的小木桌上写着作业了。妈妈做着晚饭,
爸爸修着家里的电视机。那个电视机有年头了,老是出各种各样的故障。好在爸爸是个电工,每次都能把它修好。车声隆隆,年幼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几天之隔,他却坐在了这里。
白川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他又望向窗外,眼泪不觉得又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起那片令人绝望的废墟,他实在不能接受他的家居然有一天会变成那个样子。父母提到过战火,但他始终以为,战火一直离他很遥远,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幸福而普通的小家而已。
他还记得爸爸妈妈把他从孤儿院里接走的那一天。虽然那时他还很小但他已经记事了,他像许多长着尾巴的龙小孩一样,幼时就被人丢弃。爸爸妈妈没有自己的孩子,于是领养了他。
养父母十分疼爱他,因为是他让他们走出了孩子夭折的痛苦。他们甚至挤出钱来供他上了学。小白川也十分懂事,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你咋不理我呀,我都叫了这么多声了?!”
白川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的。火一下子从喉咙里冲了上来。
“你好烦人呀!”
白川生气地转过头来,却猛地发现,这个少年的身后,居然也拖着一条黑色的尾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和他一样长着尾巴的人了。此时此刻,坐在同一节车厢里,他或许也是个苦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