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时之间无法分辨虚幻与现实,那双洇满杀意与血丝的黑眸瞬时凝滞,笼上一层迷蒙。
失神了许久,他忽然丢下剑,踉踉跄跄地朝俞阑舟走来。
幻境中的惨烈之景,任凭谁都无法忽略。
俞阑舟对闻未予的防备已拔至最高,剑意与灵力蓄势待发,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当闻未予站在身前,朝他缓缓抬手,俞阑舟腰间的天陨剑已然出鞘。
光影颠覆。
他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而锋利的天陨剑茫,正对着闻未予毫不设防的后背。
锐不可当的剑意划开绫缎,在肌理上绽开鲜红的血花。
俞阑舟及时收手,握着熨烫的青锋,困惑而不解。
幻境中触目惊心的尸海,属于同一人的脸,再加上刚才那一幕……不管怎么看,闻未予都对邵沉夕极为仇视,仇视到恨不得杀他亿万遍的地步。
那么,按照常理而言,他这个众所周知的邵沉夕的“挚友”,也应当被闻未予迁怒。
说不定闻未予之前接近他,就是为了从他身上下手,找机会杀死邵沉夕。
既然闻未予心底的秘密被他瞧见,不管是着恼也好,想要杀人灭口也罢,俞阑舟都做好充足的准备,哪知道等待他的竟然是一个古古怪怪的拥抱。
到底是他误会了闻未予,还是……对方准备继续演下去,扰乱他的判断;抑或者,闻未予真的将他当成了别的什么人,产生了奇怪的移情作用?
脑中转了无数个弯,闻未予仍然没有放手。
他的后背正缓缓地往下渗血,他却浑然不觉,像是睡着了一般。
俞阑舟已然没了耐心,推开闻未予。
没有任何防备的闻未予无力地后退两步,捂住逐渐沁出血渍的胸口,直愣愣地望着他。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俞阑舟瞥见闻未予心口的伤,不由狐疑。
他那一推根本没用灵力与剑意,不可能让修士受伤,可见闻未予胸口的这道伤势是早就有的。
幻境中处处含着杀机,受伤并不奇怪,可他的直觉总是感知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仿佛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细节。
越有天赋的修士,对道的体悟越深,第六感也就越强。
这些第六感乍看没什么用,却能帮修真者趋利避害,甚至助他们躲过死劫。
因此,俞阑舟绝不可能忽视来自第六感的示警。
而规避风险的最好办法,就是等他将对方舍身相救的恩情偿还完,就和对方保持距离。无论闻未予与邵沉夕有什么恩怨,都与他这个半路出现的看客无关。
“心口的伤容易伤及心脉,我这里有温养心经的药,你先服下……”
冰冷的玉瓶入手,闻未予如梦初醒。
他攒紧玉瓶,失去血色的唇瓣不知所措地颤动,许久说不出半个字。
他无法解释刚才的行为,更无法解释地上这一片尸海。
沉重的缄默令他垂下眸,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疲惫与忧悒。
“无需道歉,是我唐突在先。”
他敛去目中的郁色,勉强露出一点笑容,眼框内不见任何水光,却像在无声无泪,“你……可有在幻境中受伤?”
这份平静的询问却让俞阑舟的心莫名一揪,他停顿了数息,压下心中没有来源的烦躁,回答道:“我没事。”
又是一片沉默蔓延。
俞阑舟想到还挂在腰间的另一把剑,解下递给对方,
“这是你的‘弗与’,还你。”
闻未予已然失神,没有接过。
俞阑舟便一直保持着举剑的动作,难得的耐心与坚决。
终于,闻未予将“弗与”收回,与另一把极为酷似的灵剑并排悬于腰际。
这个幻境空间又一次生产出一个新的“邵沉夕”,对俞阑舟二人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