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到最后,代王自己也放弃了。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早明白难得糊涂的道理,过日子嘛,差不多得了。
继续在府上含饴弄孙,莳花弄草,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长安惊变,各处戒严,禁军铁腕掌控京城。
历经数朝代老人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好在天子并没有叫他猜测太久,是日午间,便降旨将他传召入宫,而除去他之外,成王、周王、纪王、吴王太妃、郑王太妃等人也同时接到了旨意。
几个人在御书房外碰头,代王心头便是一个咯噔——这阵容,较之当日皇太后被拉下马那天还要隆重啊!
纪王之外,还多了一个天子之父,周王!
到底是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需要叫宗室要人尽数集齐于此?
总不能是天子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将皇太后明正典刑了吧?
也不对。
对付一个放弃一切尊荣、落发出家的老妇,天子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就算直接一条白绫勒死,怕也没人会为皇太后张目。
既然如此,天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又是为了什么?
代王心头忽然间浮现出一抹阴翳。
得到传召的几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抑,一路上无人做声,待到进了御书房之后,便见天子端坐上首,中书令王越神情凝重,侍立在侧,而御书房中,竟一个内侍宫人也不曾见。
代王眼见如此情状,心头的不祥之感已经浓郁到呼之欲出,按部就班的向天子行礼问安,落座之后,终于听天子作声。
“尔等以为,朕可堪为国朝天子?”
代王听此言语,几乎原地怔住,回神之后,顾不得年迈,马上起身跪地:“老臣惶恐!”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
代王断然道:“陛下乃太/祖之后、天定之人,得先帝亲自指选,受传国玉玺,经百官叩拜,得位之正,毋庸置疑!”
其余人同声附和:“正是如此!”
嬴政目光在众人头顶落定,几瞬之后,幽幽叹了口气。
“诸位请起。”他说:“也来听一听王令君的说辞吧。”
代王等人毕恭毕敬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落座,屁股沾了一半在座椅上,眼见王越面色沉重,向前一步:“今日我所说的一切,人证物证俱在,且已经拿到了口供,虽然荒唐离奇,但是却可以确保是真相无疑,诸位若有异议,稍后自可亲自查验。”
代王等人默不作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颔首。
而王越则徐徐开口:“事情的开始,大抵是在十八年前……”
“这一年,前尚书右仆射冯明达还没有官至宰相,而是为吏部侍郎,就在这一年,冯夫人有孕,为他诞下一子,齿序居冯府第六。”
“在这孩子出生前夕,有一个道人途径冯家,观冯府上空的云彩之后,告诉冯明达,他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有几分天子的命格,只是他十八岁那年有一难,若能过去,则此后诸事亨通,若过不去……下场不言而喻。”
“冯明达夫妇为此颇觉心惊,再一转眼,却不见那道人踪影,几日之后冯夫人临盆,果然诞下一子,冯家人由此更觉不安,只是在不安之外,又有些难言的野望在暗地里生长。”
“出于某种考量,冯家人隐瞒了这个孩子的消息,对外宣称孩子出生便夭折,暗地里却将他送到冯明达一个姓俞的好友处,委托他代为收养。”
“我想在这时候,冯家是不敢奢想大位的,如此为之,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的心思出现了变化。”
“先帝登基数年,后宫有所出者寥寥无几,期间倒是也有皇子降生,只是很快都不幸夭折,唯一长大成人的,只有先帝年近四旬时得到的女儿,崇庆公主。这是先帝唯一长大成人的孩子,她所得到的的宠爱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