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六月, 皇太后的寿辰便近了。
自从定了釜底抽薪之策后,她便开始盘算如何做到杀人不溅血——即没头脑人死了,但是血绝不能溅到她身上。
否则她别说是以先帝皇后的身份参与拣选下代新君, 怕连保全自身都难以做到。
这就要求天子的死不能跟兴庆宫扯上关系, 更不能跟翠微宫有所牵连。
毕竟不管冯家内部如何争斗, 外人眼里皇太后与冯淑妃都是冯家女,一笔写不出两个冯字来。
可如此一来, 难度就出来了。
杀一个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 但想在不惹人怀疑的前提下除去一位天子, 却是难上加难。
皇太后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敲定了毒杀的法子。
鸩毒, 见血封喉。
可是问题又来了, 怎么叫天子吃下有毒的饮食?
因是先帝孝期, 天子并不往后宫中走动,每天只在太极宫和兴庆宫之间轮流打卡。
太极宫就别说了, 天子登基之后, 将其整治的如同铁桶一般,等闲伸不过手去, 各处送了膳食过去, 也是膳盒加盖封条,之后又有内侍验毒试吃, 下毒之法无从说起。
可若是在兴庆宫下毒……
天子死在兴庆宫, 皇太后怎么可能脱离干系?
还得是在两宫之外的殿宇之中, 寻个由头行宴, 才好趁势为之。
皇太后顺着这茬儿往下想, 思路便逐渐打开了。
这个月初九便是她六十一岁的寿辰, 虽不是整生日, 但天子却早早下令大办,彼时宗亲勋贵并各府命妇齐齐入宫,场面混杂,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而事态也正如她所想那般顺遂——
冯兰若得了圣谕,专心操持皇太后的寿宴,先协同礼部拟定章程出来,然后再确定宴请的名单。
皇太后做寿,承恩公府的人必然是要来的,宗室不可不请,再有便是京中勋贵,还得遣人去问天子,可否有想要示恩的臣下……
名单列出来一瞅,好家伙,几百号人呢。
兴庆宫是不成了。
一来地方没那么大,二来宴饮前后都须得诸多人手操持,怕搅扰皇太后安宁。
于是行宴的地方,就敲定在了安福殿。
……
今年的天气也怪,入夏之后阴雨连绵,屋子里东西难免发霉,人也总觉得不爽利。
等到进了六月,天气终于晴朗起来,连带着兴庆宫的宫人们脸上都添了几分喜色,纷纷奉承皇太后说:“怪道说太后娘娘是有福之人呢,您的生日近了,天也放晴了。”
皇太后莞尔轻笑:“贫嘴。”
外出散步时,再见荷花开得正好,聘聘婷婷,清香怡人,不禁又吩咐下去道:“过几日本宫做寿时,吩咐多采些莲子来作羹,这东西安心静气,夏日里最是合宜。”
左右赶忙称是。
及到皇太后寿诞那日,自清晨起,入宫的人就没断过。
冯兰若虽是头一次操办这等盛典,却将诸事都操持的井井有条,命妇们依从品阶被宫人牵引着入席列坐,得脸些的还能往皇太后跟前去说说话。
相较而言,宗室们便要自在的多——命妇们是外人,宗室是自家人。
宗室中辈分最高的代王到时,冯兰若亲自去迎,执晚辈礼毕恭毕敬的将人请到了皇太后所在的安福宫正殿。
宗室的老王妃们知道她根底,难免在皇太后面前夸奖几句:“到底是太后娘娘调理出来的人,花儿似的娇艳,做事又妥帖!”
几个位分高些的太妃穿得素雅,坐在下首处,附和的微微笑着。
再旁边冯老夫人紧贴着皇太后,神色慈祥而和蔼,满脸尽是与有荣焉。
皇太后也笑:“快别夸她了,这孩子在家的时候便有些毛躁,难得今个儿没出错漏,真是阿弥陀佛!”
冯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