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珩从温府出来时,刚花钱买下的黑衣又被吐了一身,袍角处一团白色污秽格外醒目。
待上马车之时,他方将之脱下,朝裴安道:“回府吩咐人把它烧了。”
裴安默默地看着才陪伴自己一天的黑衣,眼角瞧到马车角落那个暗红色衣袍,殷勤道:“王爷,那件可要一起?”
裴泽珩淡淡看了一眼笑得格外灿烂的裴安,反问道:“为何?”
啊?
“这……您不是有洁癖吗?”
裴泽珩将手中的黑衣丢到一旁,勾唇轻笑,“对,但舒舒不一样,本王不介意。”
“但你,本王介意。”
又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裴安噎了噎,他瞪着眼睛看掉在地上的黑衣。
王爷变了,从前那个兄弟如手足的王爷再也不见了……
因着裴泽珩外袍已脏污,所以只得又回了一趟秦王府。
等他入宫时,已近戌时。
皇宫里仍是灯火通明,裴泽珩一身朝服踏入寝殿,便听得裴御略带痛苦的哀吟声。
“臣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裴泽珩环视一周,没有见到英国公世子,倒是周阁老周尚书两父子整整齐齐站在一旁。
果然是爱孙深切啊,裴泽珩略带古怪地看了祖孙三代一眼。
“皇叔……您怎么来了?”
躺在龙床上的少年白着脸挣扎着坐起来,语气既惊喜又忐忑。
“朕明明吩咐不许告诉皇叔您的,底下人居然……”
还未及冠的小少年披头散发,一张小脸又尖又白,他咬着唇,语气懊恼又无奈。
裴泽珩偏了偏头,细细回想了一下先帝还活着的日子,他似乎就没见过如裴御这般会演戏的妃子。
哦,不,还是有的,容妃,惯是尖着嗓子喊先帝。
想来先帝还在的话,定会非常喜爱裴御这个小孙子。
见男人迟迟不回话,裴御表情难堪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一脸忐忑无辜的模样。
“皇叔……”
裴泽珩四散的心思拢了拢,黑眸聚焦在靠在龙床上的少年,缓缓行了一礼。
“臣见过陛下。”
明黄锦被下已具成人模样的大掌猛然攥紧,裴御面容扭曲了一瞬。
便连周阁老周尚书两人俱认为秦王傲慢无比,心生不满。
裴泽珩不在意旁人如何想,迈开脚步往龙床走去,高大强壮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在烛火的照映下,堪堪将裴御尚未长开的身子笼罩住。
就是这般,窒息感无力感,无论如何,他都是他仰望的高山,皇叔,这个让他又仰慕又仇恨的人。
如今的裴泽珩早已能从少年那孺慕的表情中找到破绽,比如当下他看着没入锦被的手臂正微微绷紧。
他挑了挑眉,转头朝一旁的太医询问道:“太医,陛下伤势如何?”
长着花白胡子的太医朝裴泽珩拱手行了一礼道:“回王爷,陛下因舟中湿滑方才摔倒,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陛下仍需好好服药,期间又需针灸多次才可痊愈。”
裴泽珩听罢点了点头,遂又朝裴御询问道:“陛下此次摔倒,可是御下之人照看不周?”
“若有,陛下当罚其,惩戒以儆效尤!”
裴泽珩上过战场,说出此番话来,犹带一股肃杀之气,裴御心颤了一瞬。
他想起那英国公世子,澄澈的大眼睛划过一丝恼意,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
“皇叔教训的是 ,朕已经将那几个粗心大意的婢子打发去了浣衣宫。”
裴泽珩看着他,目光意味不明,只颔首回答,“臣相信陛下自有自己的判断,还望陛下早日康复,以安天下百姓关切之心。”
裴御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话,裴泽珩便话题一转。
“臣不久便大婚,本想着让陛下操劳些,但陛下如今龙体有恙,臣如何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