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投毒者大大方方地坦诚出来又是一回事。
本想先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言语攻击的裴子濯,咬牙咽下了嘴里的脏话,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噎死。
沉默片刻,他咬着槽牙开口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没想到你会吃得那么痛快,”沈恕有些尴尬的补充道:“但这丹药确为修补仙骨的良药,只不过服用后会有些反应,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裴子濯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几分,他没打算刨根问题,或是说没兴趣刨根问题。药下完了,人也吃完了,解释再多都于事无补。
他阖上双眸,仰面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整个一副大爷模样,周身散发着一种疏离冷漠的气场。
神州大地已近晚秋,天气薄寒,清风一吹,还是有些冷的。
寻常修士体强,这些微末寒意不足为惧,可裴子濯重伤在身,体质与凡人无异。
冷风吹起他身上的白袍,胸前的布料都要吹开到腰上去了,沈恕见状忍不住提醒道:“塌上的被子是新的,你要不要盖上一些。”
裴大爷瞥了他一眼,浅勾起被子一角被子搭在腰侧。
“……”
真是敷衍,沈恕想不明白裴子濯为何变了个人一般,如此冷声冷气,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他想不通原因,但也不能冻坏了裴子濯,便起身将那扇窗关紧。
门窗外的禁制顷刻生效,屏蔽了外面风声呼啸与枯木卷地的冗杂之音。
屋内一人躺着等死,一人坐得无聊,空气中格外静谧,落针可闻。
沈恕想起他还没找到丹霄的洞府,便靠窗盘膝而坐,闭目神出天外,只留下一副躯壳在小楼内打坐。
在天命白简里的所扮之人,皆在神州有名有姓,他既要扮做丹霄散人,便不能露馅,要寻到他的洞府才行。
神识便如一束红光,飞跃山中,沿着一草一木详尽翻寻,生怕漏下一层地皮。
直到日落西山,翻遍了大半山头的沈恕越想越觉得不对,按理说修士久居之地都应是草丰水美,灵气充盈的洞天福地。而且放眼望去,比乐柏山强的地方比比皆是,怎么丹霄就在这扎根了呢?
莫非是他修炼自有一套得天独厚的办法,丝毫不在意灵气吗?
沈恕蹙着眉,咬住手指扫视脚下,在枯黄的土地上,几颗浅色的小石头嵌在土里,排列得整齐划一,显得与此地格格不入。
沈恕附身捡起,颠在手里才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仙草的草籽。
他略一咋舌,扬袖吹拂地上的浮土,登时一惊。这土地之上竟然有成片的白色草籽,层层叠叠,绵延不绝,乐柏山不久前竟是一片绿洲?
刹那间,他好似想通了什么,抽出万事绫猛地向地表龟裂砸去!
土层成片掀开,黄雾四散翻飞,掘地三尺终于敲尽黄土,露出了一块乌黑的刻满符篆板石。
那竟是太阴两极转命符,能逆转阴阳,化盈为亏。
原来乐柏山经年累月练就的天地灵气,全被这道符篆抽入地下,这才致地面寸草不生,杳无飞鸟走兽。看这地表荒凉的面积,就能推断出此地宫范围之广。
沈恕神色一凛,这阵法极损阴德,他不知丹霄的命格是有多硬,居然敢使出这样的法子建造地宫,就不怕遭天雷降世,劈灭三魂七魄吗?
他旋即祭出红莲真火悬在乌黑的石板上,那道张狂的符篆被火舌一烫登时脱离石板,卷着油墨就要飞逃此处。
红莲真火却如游蛇一般,疾速追上去缠绕着符篆。黑色的油墨在赤红中奋力挣扎,变换形态忽长忽短,却还是被烫得噼啪作响冒出青烟,未过半刻就被真火吞没。
与此同时,乐柏山仿佛被打通了关节,山体徒然震颤,巨石滚落,枯木拔根,那块乌黑石板越裂越大,“咔哒”一声巨响彻底断成两半。
沈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