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延直觉不对劲,婉拒了阿姨让别人送过来的好意,自己去了洗衣房。
他抬起手腕,用腕机上医院临时授权的患者通行证刷开门,进去之前,看了眼门口刻着“laundry”的全息屏旁边那颗银色的十字星。
这是军区总院的logo,象征着无论病痛,无论生死,人类皆与永恒的群星为伴。
军区总院名义上接收的病人来自帝国军队和军校,但疑难杂症的科室也会对普通民众开放。
除了私密性极强、外人几乎无法涉足的皇家医院以外,这里就是母星综合配置最好的医院。
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想要不凭依任何外力来改变人生,最好的途径,就是在大学里努力。
郁延在军校那几年格外拼,不光理论课过目不忘,实践课与出勤抢着去,通常学分高低和安全系数成反比;外加杂七杂八的比赛和奖学金认证项目,总之是哪里危险跑哪里。
第一军校最不缺的就是历练。郁延总受伤,总住院,也算是这儿的常客。
在他印象中,军医总院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太平间,而是洗衣房。
和家家户户都有的最高不超过一米的洗衣机不同,医院里洗涤量大,用的洗衣机顶天立地,足足三米高。
一个挨一个,摆满了洗衣房,如同等待着指令的攻击性机器人俯瞰着脆弱的人类。
滚轮一旦转起来,近在咫尺的浪花拍打着玻璃门,就算有静音系统,也仿佛置身于海啸之中。
为了配合医院的整体色调,这些巨型洗衣机同样是白色;再加上同色系的床单、被罩和病人的异物,满目皆是苍白无力。
人站在面前,无端感觉渺小,好似置身于什么时空隧道,逃不过生死与命运的牢笼。
郁延没时间留给空茫的伤感,清洁阿姨所说的“白色绒帽”究竟是什么,他有了一个模糊且不详的猜测。
他在查询机器上再次刷了腕机,显示属于他的东西在b-14-3a的机器中等待烘干。
他按照编码找到这个同样巨大的烘干机,和洗衣机一样在不停360度旋转,只不过速度稍微慢一些,内部充斥着种种杀菌消毒的射线。
郁延往里面看了一眼,简直心脏骤停。
……那个在里面一圈圈跟着旋转、每次想要扒住门或者别的什么固定支点、却因为力气太小滑落下去、然后再次狼狈地被迫跟着滚轮转圈圈的纯白毛绒小玩意儿……
不是他在诺厄星洞底认识的雪团子,又能是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郁延赶紧中止烘干机,把早就晕头转向的小东西从烘干机里解救出来。
雪团子经历了无休止的炼狱般的折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幸好两脚兽(它在这里见到了许许多多两脚兽,可没有哪一个比眼前这个更好)从天而降,英雄救球。
它见到了熟悉的人,喜极而泣,泪汪汪地蹦到他怀里:“咛,咛咛,咛……”
两脚兽的世界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宁宁哭得直打嗝。
虽然小毛球的声音很细小,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奶猫或者小鸟叫。但对于已经熟悉它发声方式的郁延来说,这算是在哇哇大哭控诉了。
但郁延紧张地捂住它的嘴(他不是很确定它的嘴在哪儿,反正是整个球都罩住了),阻止了它的哭唧唧。
虽说刚洗过又烘干的毛球球手感挺不错。
宁宁眨巴了下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禁言了。
郁延眉心紧锁,低声道:“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在这儿,明白吗?”
雪团子不明白。
但它看得出两脚兽神情非常严肃,和洞底时候的放松完全不一样。
它眨巴了下透明的眼睛,泪珠竟然悬停在周围,像一颗颗小小的水晶。
郁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