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饭, 闻京原曦和方安虞各回各家,梁老爷子还是没从书房出来。
其间吴爷进去看了两回,老爷子说没胃口, 摆摆手让他出去。
那会桌案上摊开着几大叠带回来的棕皮文件,老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神情干枯又严肃。
夜里起了风。
中庭墙下种的几株桂花还未到花期, 碧青枝叶间花簇的颜色很淡, 但香气却已经冒了头, 夏夜里似有若无地扩散。
时舒趴在假山池子边喂锦鲤。
平时吴爷不怎么喂, 这会时舒给它们加餐, 池子跟煮沸了似的,十分热闹。
梁径站回廊下看了会, 一头书房的灯尤其亮。
半晌, 他同一路走来愁眉不展的吴爷说, 用鱼汤做碗菠菜豆腐汤, 晚点端进去,暖胃又好消化。
吴爷点点头,转回头又去瞧书房。
好一会, 他叹了口气:“从没这样吵过......小梁, 暑假结束,要不回去劝劝你爸。这样僵下去,老爷子心事重,身体肯定吃不消。”
墙角虫鸣窸窣。忽地,草丛一阵急急抖动,叶片簌簌, 似乎是有什么小动物飞快窜过。
时舒立马被转移注意力, 拍了拍手掌就去看墙角。
梁径没说话。
他的视线大部分落在时舒身上, 同时余光里注意着书房的动静。
吴爷扭头注视不作声的梁径,忽然发觉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和往日不大相同。
不知不觉中,梁径已经长成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
他的情绪表情都收敛得极好,相比喂鱼那会眉眼耷拉、容色恹恹的时舒,成熟不少。
吴爷也不再说话。
他想起远在浔州老家做校长的儿子,有梁家这层关系在,他这半辈子也算父慈子孝。
“哎......我年纪也大了......小梁你不要听我说的。”吴爷讪讪说完,转身往后厨走。
梁径站在原地。过了会,他朝蹲着埋头扒草丛的时舒走去,站他身后好气又好笑:“干什么?”
时舒抬头:“好像有只小猫......”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暗处也十分明亮。
梁径无语:“找到了吗?”
时舒摇头,有点沮丧的样子:“没。一点点大,跑得好快,我就看到一条白尾巴,翘老高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好想抱一只养啊......”
他说着说着,就一个人对着草丛咕咕唧唧,好像在给草丛施法,期盼溜走的小猫咪再一次出现。
梁径垂眼凝视时舒蓬松发顶,夜色落在他身上,影子就歪在脚边,小小一团。梁径觉得他才是小猫。
“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要起来跑步吗?”梁径提醒他,弯身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朝屋子里走。
梁老爷子在,时舒没让他抓太久,缩回手,小声嗫嚅:“不怎么想跑了......”
因为早起跑步肯定会遇到早起打太极拳的梁老爷子。
梁径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又好笑:“时舒,我是不是很好脾气?”
两个人往楼上走,进了房间,时舒先去洗手,闻言慢吞吞道:“有吗......”
手上打着泡沫,时舒来回捏泡沫,思索片刻,抬头去看镜子里靠着门一直注视他的梁径:“还好吧。”
从梁老爷子阴沉沉地回来开始,时舒的情绪一直就很低落。像个没吹饱气的气球,软塌塌的,但只要吹鼓了气,他能上天。
梁径看着时舒洗手、擦手,然后垂着眼走出来。他心神不定,做事也更温吞。
书桌上摊着一本没做完的语文暑假作业,是古诗文鉴赏和作文练习。时舒站桌前发了几秒愣,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
“时舒。”梁径叫他。
“啊。”时舒转开笔帽,一页页翻作业本:“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