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径没有直接跟进二楼卧室, 他站在门口,看着时舒在落地窗前盘腿坐下,低头拨弄手机。
好一会, 他没什么动作,也没什么声响, 只是坐着。
阳台宽阔, 阴凉处几盆小苍兰还没到秋季的花期,青绿茎叶挺拔柔韧, 穗子一样的花箭躲在里面,忽隐忽现。它们喜温喜潮,这会摆在角落里,安静又乖巧。
另一边的花架上,好几株姜花却已经大张旗鼓舒展开, 架势很足,只是雪白的花瓣蝉翼般轻薄,受不住一点风声, 也禁不住笔直照射的阳光,一直在很轻地颤动。
梁径倚着门框,打开电脑。
英国那里有几个叔伯帮忙联系,申请方面问题都不大。时舒感兴趣游戏专业,他也问了, 只是内容比较驳杂,涉及程序开发,还有一些和美术相关的制作技术。
梁径回想了下时舒从幼儿园开始的美术课成绩,不能说差, 但也实在偏于印象几何。就凭他曾经把他们五个人的脑袋画成菱形、梯形等不是圆形的轮廓——虽然时舒说这是“特点”。
不过......
梁径转头看了看背朝他独自坐着发呆的少年, 如果时舒想学的话, 也是可以的。
只要时舒想,梁径觉得都不是问题。
“妈......”
身后传来时舒很轻的声音。
梁径合上电脑看向他。
“嗯......看到了。”
时舒垂着头,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去捻脚边的地毯,很细致地捕捉电话那头舒茗的声音,开口语气犹豫:“......那你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们......”
舒茗只简短说了一句,时舒听完更低声地回:“哦......嗯。和梁径他们在一起——啊,没事。那你去忙吧......嗯,妈妈再见。”
前后只通了不到一分钟。
梁径皱了下眉,注视时舒垮下来的肩。
过了会,时舒转回身,手机往床中央一扔就趴在床沿不动了。
梁径走进去,关上身后的门:“说什么了?”
时舒埋在臂弯里:“你不是听见了?”他知道梁径跟他上楼了,就在他身后。
梁径把电脑放桌上,走过去坐在床沿,摸了摸时舒露出来的后脖颈:“没听清。”
语气倒是坦诚。
时舒好笑,闷声笑了一会。
过了会,他偏头往上瞧梁径。梁径注视着他,见他瞧他,微微笑了下。
“和以前一样。让我不要听网上瞎说,只是一趟私人行程。确实去见时其峰了,但没说什么事,应该是有什么事的......”时舒垂下眼睫,很快抿了下嘴角:“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罢了。”
他的父母好像从作为父母的那天起,天然地就在一些事上达成了默契:若非得已,不要告诉时舒。他还小。
舒茗和时其峰会一遍遍和他说“不要相信”、“不要乱想”、“都是假的”,但却从来不告诉他该相信什么、可以想什么、什么是真的。
梁径:“然后呢。”他的手没有离开时舒后颈,这会抚摸得尤其慢。
“然后就说暑假好好玩——玩、玩、玩,天天让我玩......时其峰之前也总说让我去澳洲玩......你说我爸妈是不是适合做闻京爸妈?”
梁径笑。
说起时其峰,时舒想起附中放假那会时其峰打来的电话。
对话都很正常,时其峰骂他“兔崽子”也很正常,只是......好像确实不对他每年暑假必须去澳洲抱有执念了。
时舒趴着,慢慢闭上眼睛。后颈抚摸的力道恰到好处。
“梁径,你说成年是不是意味着爸妈就真的不会管你了?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时舒叹了口气。电话里他其实想追问的,但话还没到嘴边,下意识就顺从了舒茗岔开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