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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 3)

咬牙拽出双杆,手背鼓起青筋。

待得一切平定,魏沉景才抬头。

他左脸血肉外翻的疤、转动艰难的眼,以及两鬓挥舞的白发,就那么毫无预兆暴露人前。

其惨状,不知刺疼了谁的心。

魏沉景今年也才不到三十岁吧!

伤痕满身,华发早生,可谓钻心。

百姓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忍再看。

却还有官员扬声质问:“十万英魂黄沙埋骨,你竟还有脸回来?”

也有人讽刺:“宁王、魏国公皆去,你一不舍命护君,二未陪同长辈,如此不忠不孝,可真是头一份。魏家多少死战的忠烈之辈,怎的到了你,竟做了贪生怕死之徒?”

“连失双郡,割地赔偿,史无前例啊!”

层出不穷的指责扑面而来。

是,魏家三代为将,子孙骁勇善战。

在许多人眼中,胜是理所当然,可败——就要万人唾弃吗?

将军也是人,皮肉凝造一副血躯,会疲惫、会难过、会受伤,也会心疼。

他只是活着……

活着,就有罪吗?

这个时候魏沉景甚至都不明白,二叔为救宁王,自愿放下兵器,被人砍下头颅落的尸骨不全;大哥二哥为护百姓,命人身后紧闭城门,他们反入敌阵被万箭穿心;四弟拖延时间,只身当了诱饵,悬崖绝壁一跃而下至今音讯全无。

魏家个个死战,不畏生死,到头来究竟为的什么?

魏沉景面上寂寂,继续往前。

他就那么跌倒了爬起来,走两步再跌倒,地上逶迤着失望的鲜血,谩骂和诅咒钻入耳心,他默不作声。

折戟沉沙,他成了把放弃挣扎的剑。

隔着老远的距离,苏绵看见他肩胛磨出的殷红,即便做过无数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酸红了眼。

这副场景,已不是“悲壮”二字可以简单描述。

“这般待他,你们不觉得羞愧吗?”苏绵问的犀利。

江清松身子一顿,即便他未出口,也有种被剥光看透无地自容的感觉。

在这片沉默中,熟悉的女声再次传来,甚至刻意拔高:“魏沉景,你起来。”

所有人循声而望。

苏绵顶着诸多目光,朝魏沉景走去。

漫天雪花,舞的温柔,仿佛随她同行。

魏沉景扭头,左眼带伤艰难转动,右眼目光有挣扎和渴望。

他就像残留一口气,却很不甘心的孤魂,等待着谁来让他了无遗憾,直到他看见了苏绵。

那是他的妻,他哪怕咽气都无法放心的另一半。

她一身素衣,珠钗尽无,只簪简单的白花,就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气质。

雪色寒风衬着她的身影,单薄又清瘦,但那双眼睛遥望着魏沉景,担忧中带有诸多力量。

——魏沉景,你起来。

这年寒彻入骨的冬天,许多人恨不得他跪下认罪,只有苏绵叫他站起来。

他心中微动,静看着她。

苏绵生于荣华,长在锦绣,性子偏娇。

初成亲时,这个男人曾无数次拥她入怀,温声若梦的哄她“别怕”,他的双臂一度是世上最牢固的壁垒。

然而如今他仰面躺在地上,脆弱又可怜。

苏绵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如果要说,就像诗中言“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人面不似昨,魂亦去三分。

苏绵在他旁边蹲下去,细看着他的伤,眼神认真。

她想笑的,笑着迎他回家。

但是眼睛一弯,泪便流了出来。

苏绵生的好,才成亲时眼睛一红,他就没辙,现在即便熟悉些,她泪一流,他还是没辙。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哭了,他连给她擦泪的力气都没有。

魏沉景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绵绵……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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