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这个人是几年来第一个有点古朴书生样子的。
说起来这个姓柳的店家,家境算殷实的那种,喜欢看书,本来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但身为长子,又是跟着柳老爷半生劳苦过来的正室所生,柳老爷后来发迹,也一直敬爱这位同甘共苦的共枕人,就是可惜了,命不好,吃了大半辈子哭落下的病根,没过上几年安生日子,便西归了。
由此一来,柳老爷便更加觉得愧对她,对于正室所生的这位长子,尤其关爱,这份家业怎么都觉得要交到他手里才觉得安心,到时候才有脸去见发妻。
柳老爷做生意大半辈子,不是个固执的老头子。虽说天下的读书人都看不起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的商人,但在商人眼里,何尝又看得起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如此一来,有些不喜,给了点银钱,硬要让他去做点生意。
父母之命不敢违,不然这些年的书也就白读了,不过他也想的开,拿着金银,跑到这烟柳地开了家书坊,柳老爷拿他没辙,叹了好些年的气。
不过还好,他也不给家里添乱子,逢年过节什么还会投其所好,给柳老爷捎带些个精致雅物,半年前也开诚布公谈了一宿,老爷子也算是想开了,不再强求,随他去了,再加上家里还有个小的,喜欢钻研经营之道,也就放任他了。
但是后来瞅着他年纪也有些大了,便想着找个媳妇让他成家,自己也好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又被他找了借口堵了回去,说自己考虑着明年春去趟金陵,看能不能赶上个恩科试试,柳老爷子听了之后愣了小半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心思又活络起来,读书是一回事,他瞧不起,但是如果能当官,柳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捋着眉须点头不止。
但话说回来,柳店家在这烟花地开了店铺,自己知道是为了读书,但那些原本一起的同窗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认为有辱斯文,将圣人书籍摆放到如此的地方,时而久之之后,在加上他又是商人之子,某些个清谈名宴便不也不爱跟他说。
若是春风得意,名声显露,过来一番自然是风流韵事,若是你功名未得,又常常浪迹在这种地方,晓不得会有多少诟名,柳老爷子先前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有些担心,后来派了老管家去看看,得知消息之后,又迈着老爷步成天在城里闲逛。
徐江南见书坊内的书籍有些杂乱,摆的也是杂乱,很多还有翻阅过的迹象,想必是店家自己看的,时不时还有点记录的痕迹,不像是装样子,因为很多圈上的句子字词他也不认识,看的有些入神,呆的时间有些长,久的有些过分。
柳店家倒不是想赶人,毕竟无论怎么说,能在这种地方,待上这么久,还是站着,外面莺声燕语不断,就算是附庸风雅,强作姿态,在他眼里也比那些追文逐墨的要强很多,投机很多。
柳店家看完了这一页,抬头看了眼徐江南,伸了个懒腰轻笑一声说道:“小心点,这些可都是宝贝。”
徐江南侧过头也是一笑,将书籍展示给店家一看,随口说道:“店家,我瞧这些书好像都被翻阅过,这可不实在。”
柳店家取下耳中的棉絮,可能是没听清楚,但瞧着徐江南的样子也是猜到个七七八八,争锋相对说道:“客官这么一说,可是有些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了啊。”
徐江南本就是随口一说,被人抓了话语的把柄之后,抹了下鼻子,没有说话。
柳店家见着这位背着剑匣的年轻人不接话,顿敛后温声问道:“客官也是有些闲情啊,到这地方来买书?买儒家的?还是道家?还是释家?”随后又摊开手看着自家像是自成一番天地的小店转了一圈骄傲说道:“这里都有。”
徐江南也听得出他的骄傲,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何意会在这种烟柳地开个书坊,但凭这些典籍上面的记录和心得,显然不是哗众取宠,倒也有些佩服,轻说了句:“店家,有《佛说四十二章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