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薛稚攥了书信踏着悄然染上的夜色回到殿中,坐于窗下,愣愣地看着手中攥出白色勒痕的银光笺。
月光柔柔洒下,为女郎纤薄肩背披上银色光辉。
她目光流转于笺上,心思实则无一刻落于信中内容。叫人带信给谢郎,不过是催促他留于京中奏请完婚,然而皇兄却担心她私下传递信件有损清誉,主动让谢郎入宫……
皇兄待她如此好,如果他知道了那晚的人是自己,会怎样想她呢?会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吗?会恨她吗?
她好容易才一点点修复了和他的关系,到头来,却成了比陌生人还尴尬的境地。
次日晌午,本该离京赴任的谢璟果然被带入栖鸾殿中,犹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焦急问她:“可是出什么事了?陛……陛下他……怎么会突然叫我入宫……”
薛稚摇头,将昨日的事说了,又问:“我只是想问问婚礼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失了清白,所以抓你抓得像救命稻草一般,催得那样紧?”
眸中兰露莹莹,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情郎。
“怎会。”谢璟道,“我是你的郎君,遇见这种事,你不该找我吗?别胡思乱想了,我说过,此事非你之错,我真的不介意。我谢璟又岂是心口不一之人。”
“我知道的……我不是不信你,可是……可是……”薛稚眼尾通红,仍是稚兔般不安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那对未知的恐惧宛如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压得她神思涣散,近乎喘不过气。
见未婚妻如此伤怀,谢璟也并不好受。
他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夜长梦多,我也不是不想尽快完婚。可即便是一切从简,三书六礼的流程走下来,也要一个多月……我又怎舍得委屈了你?”
“何况事情奏上去,首先就是要陛下应许,若催促过急,只怕不但父亲母亲疑心不说,陛下也……”
谢璟踌躇起来,时至如今陛下的反应都太过平静,他实在拿不准他究竟知道与否。
“不,你别急……”
桓羡果然是她的死穴,薛稚忙打断他,“我不急了,你别让他知道了,我不想让他知道……”
谢璟心里一阵酸楚,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中:“栀栀。”
“我知你担心我会嫌弃你,可于我,最为担心和在意的,却是你不信我。”
“放心吧,谢璟待你之心,有如皎日,永不会变。且耐心等我,我一定会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地迎你过门……”
——
这之后,谢璟便回家开始张罗起二人的婚事来,请父亲卫国公做主,向天子提交了请求完婚的表文。
然而天不遂人愿,表文递进玉烛殿,却又很快被打了回来,言,天子即将北上,接回远嫁柔然的万年公主。二人婚事必须延后,等他自北境回来再发嫁。
卫国公不明就里,将天子的朱批交给儿子看,捋须叹气道:“这样也好,咱们再等等,也好多准备准备。”
“公主金枝玉叶,这桩婚事又是陛下玉成,马虎不得。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婚礼准备得妥帖些。只是,只是……”
卫国公叹着气说着,又转为对时局的深深担忧。
接回公主不是目的,巡幸北境才是。
大楚国境广袤,北抵阴山,南接祁连,雪山草原,沃野千里。然自江左起家,国都远在长江之南,对北境可谓鞭长莫及。
眼下,北边的柔然,西边的吐谷浑皆逢强主,国力蒸蒸日上,履犯边境,不可小觑。
北边那几位刺史也不是老实的,只怕是又起异心,陛下不得已要亲自走一趟,敲打人心。
谢璟愕然无比。
但不管怎么说,国事远大于家事,事关整个大楚的安危也只得应下,并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未婚妻。
薛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