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王家一十三口整整齐齐地摆在院子中,另外一边是四名下人的尸首。
朱由检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目击证人已经保护起来了?”
“回陛下,两名丫鬟因为摔坏了花瓶,被罚在柴房过夜所以躲过一劫。她们看到了东安卫参将带着人杀人的过程。大概是参将先叫开了门,然后带着王一茗游击去了书房。参将所带之人在书房动手杀死了王一茗,剩下的人同时挨个屋子将人轰到大堂,逐一掐死,然后同时用白绫悬挂在大梁之上。”
“动手的梁山的一股山贼,叫做飞鱼帮的。”
“哼,哼哼。”
朱由检抬腿就走了出去,门口没有人,早就被当地锦衣卫和县里面的衙役清理干净了。王家白墙大院在众多的土胚房中异常明显。他直接拨开卫兵,走进了旁边一户人家。
推开了房门,屋子中是一老一少。看见一群人进来,老年人就直接跪了下去,少年人还有一点倔强,却被自己的爷爷强硬的摁着。朱由检也没有那么矫情,只是招招手把县令蒋宏臣他们三个召了过来。
“起来吧,给朕从那边搬几个椅子过来。”
朱由检有点憋闷,所有的问题就憋在自己的胸口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胸口压着大石头的感觉。归化城的胜利很快就从自己脑海中消散了,就算是再有一百场胜利又如何,自己的无私而勇敢的军队保护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又保护了什么样的一群人?
三十里铺,距离京师也就三十里而已,就恍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真实的足够惨烈。
屋子里面窗户被不知道多少年的桑皮纸湖住,即使是中午也黑乎乎的,这就让朱由检更加憋闷。
“朝廷已经在北直隶推行调查六个月了。蒋宏臣,还有这位里长,三十里铺上户能有几人,中户能有几人,下户又能有几人?”
“…………”两个人几乎同时没有出声。
大家准备了很多关于运河还有漕运的事务,没想到皇帝陛下却不按照牌理出牌,问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
“这一户呢?蒋宏臣不知道朕能理解?这位里长,这一户定的是上户,中户,还是下户。”
朱由检目光所以,这家里应该没有女主人。炕上的毡毯已经都快要成了破片。小小子大概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老人家大概也就四十多。炕的尽头是锅灶,原本可以放一个大铁锅的位置上是一个小小的瓦罐。朱由检用木勺子搅了搅,里面应该是草鱼之类的,旁边是粗瓷碗里面是一种他叫不上名字的,和米很像,但是不是米的东西。
小小子的衣服也不厚,胸前面和袖子上面抹满了鼻涕,明晃晃的像铠甲一样。朱由检无所谓,他招手让小小子过来。
“这好像不是大米,这是什么?”
“凋胡,是俺在塘子里面的茭白上采回来的,这里还有。”
小小子鞋子也不脱直接踩上了土炕,伸手将挂在半空的筐子取了下来,里面是几斤细长的黑色的作物,好像还没有脱壳。
“我们这里茭白多,大家都吃这种,就是少,一个池塘里面也就是十来斤。”
“你爹你娘呢?”
老人家看上去这个人还挺和气,就直接上来说道:
“孩子娘生孩子就没有啦,这也十几年的事情了。孩子他爹给人家拉纤,前年没留神摔了一跤,把头给摔坏了,也就没有了。小老儿现在就和这个小孙子一起过活。”
朱由检很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收到这位里长的回话。
“这户按照卢相公的意见和朝廷的标准,属于什么户?我记得固安县的清册已经报上来了?”
他刚才就在天人作战,到底是据实上报还是撒个小谎,现在也只能实话实说。
“中户,好。”蒋宏臣已经满身是汗了。
“李小六。”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