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进来几片海棠花瓣, 梨花木炕桌上的粉白牡丹玻璃插瓶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宁安华一手支在炕桌上,一手转动着手腕上通翠的碧玉镯子,看向窗外开到盛极的海棠花树, 凝神思索。
见她这样,宁安硕不觉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宁家人少财厚, 自宁父林旭相继去后, 为防有人见财起意, 加害于宁家, 宁安华更低调, 不对外露财, 叫人以为宁家只是撑着旧日的空体面, 少了许多是非。
后来他们到了林家, 有林家衬着, 宁家就更不显了。
只怕连林家都有一部分人不知道,宁家的钱其实够花几辈子的。
也是因为一直以来低调惯了, 上回把账算明白后, 宁安华手里虽有近二十万财产——光林旭嫁妆里的古董、摆设、字画、书籍等和她的衣裳首饰加起来就值八·九万了——却只打算对外称有四万嫁妆。
就算是公府侯门之女,根据各人情况不同,嫁妆多则四五万,少则只有五千一万。
除非似林旭父亲一样,家中没有男丁, 或似宁家一样,家财的大头是太太的嫁妆,一般来说, 女儿的嫁妆极少有超过六万的。
贾敏作为国公亲女, 当年的嫁妆共五万, 已是难得丰厚。
王家曾管着外国进宫朝贺的事, 当年凡粤、闽、滇、浙一带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他家的[注],比贾家还有钱,王熙凤去年成婚,嫁妆也不过四万出头。
不过宁安华从贾敏话中猜测,王熙凤的嫁妆没到五六万,倒不是因为王家不愿意出,而是因贾家没钱出更多聘礼了。
荣国府给王熙凤的聘礼约有两万三千,正好比王熙凤嫁妆的一半多了那么一点儿。
这些真正的高门女子的嫁妆都只有这个数,宁安华本来无意盖过她们。
太出风头会遭人恨。
贾敏还是原配,她的嫁妆若比贾敏的高,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她知道宁安硕自作主张,和林如海说她有六万加一万嫁妆的时候,她是有点不高兴的。
这种别人直接给她做主了的感觉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不舒服。
但现在她不生气了。
她回神,见宁安硕正敛声屏气,坐得极端正,不禁笑道:“方才还有个当家做主的样子,现下又成了孩子样儿了。”
宁安硕松了一口气,忙问:“姐姐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宁安华笑道:“很好。”
宁安硕一慌:“姐姐不是故意说反话罢?”
宁安华笑问:“怎么这么说?”
宁安硕道:“姐姐一向对人客气,又……”
宁安华笑道:“我和表嫂这几年的情分,早在去年大年初一那天,她凭借病重将死,逼我答应做这个续弦起,已经全完了。我不许你们在背后说她,是我还对她有一分尊重,玉儿更是无辜。可贾家几次三番想压服我,我也没必要给大家留脸了。”
她让宁安硕给她铺纸磨墨,要重写一份嫁妆单子,又问:“荣国公夫人派人来的事,表哥知道吗?”
宁安硕蘸墨递笔,笑道:“表哥知道。这还是玉儿托咱们家送信的人带来的消息。”
宁安华手一停,墨洇在纸上成了一团。
宁安硕忙抽出这张坏的,给她铺上一张新纸:“若不是玉儿,我定要求姐姐把这事推掉算了。”
他又忙问:“姐姐不会因为玉儿就心软了罢?”
宁安华定神,提笔写了几行:“不会。一则,你亲她疏,我去改口,说没有这些嫁妆,就是因她刺你了。二则,这事关我将来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安生,这是我、你表哥和贾家的事,与她一个孩子无关。三则,她若明白,就该知道对她来说,谁家的面子和里子才更重要。”
她一笑:“我等着看你表哥会怎么办。”
林如海愿意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