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还有东市泊泊流淌的一滩滩鲜血……走马观花地闪现脑海。
建宏帝叫了一声“来人”,俞双喜立刻带卫士进入,将他架起。
张辕挣扎着推开他们的手,缓缓矮下身,以头叩地,哭非哭,笑非笑地说道:“奴婢辜负圣恩,万请陛下息怒,勿伤龙体。奴婢……给陛下磕头,辞行了!”
殿内外静谧如死,只有那一下下的磕头声清晰可闻。
等张辕抬起身,候在一旁的羽林卫不等建宏帝发命,便一道使力,将人拖出殿外。
张辕看着龙案上的灯光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感到死亡将临的恐惧,忘情呼喊道:“陛下,以后奴婢不在身边,请保重龙体,夜凉多加衣,天热少贪凉……”声声动情,感人肺腑。
然建宏帝全程面无表情,待人远去,才讥嘲道:“人之将死,还演得一手好戏!”
俞双喜默然地呆立在旁。
建宏帝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习惯没人附和,顿了顿才道:“别用司礼监,移交大理寺速决。”
俞双喜这才道:“奴婢遵旨。”
*
张辕及其党羽被撤职查办的消息以皇宫为中心,飞快地向各处发散。
从皇子到君主,张辕侍奉建宏帝多年,在揣摩上意和拿捏分寸上,极有一手,虽因贪婪枉法,曾多次受御史弹劾,但仗着建宏帝的宠信,多年屹立不倒。
然而,就这么一个几乎被默认为“非新君不能动摇其根本的权宦”突然落马了,这背后因由,不得不引人深思、深究、深恐。
一时间,镐京无预兆地沉寂了下来。
其中,尤以永丰伯府最为安分、沉默。
不过府邸里面,依旧热闹非凡。傅希言作为傅辅的重点管理对象,每天早上都要接受一炷香时间的爱的训诫:“……总之,这几日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往外跑!”
最终,对话一如既往地以永丰伯的咆哮收尾。
不过傅希言抱怨归抱怨,却没有违反的意思。
毕竟——
最近锦衣卫的工作很精彩,完全不需要下班后的娱乐。
原本,包括楚党在内的羽林卫众人对于调去一个新卫,或多或少有些不安。但楚光为了准备启程事宜,压根没工夫理他们,以就近原则,直接丢给金吾卫。
从此,锦衣卫就开启了与金吾卫“蛇鼠一窝”的快乐生活。
跑操一圈歇三圈,然后跟着金吾卫出去巡逻。
东走走,西游游,太阳晒了查酒楼,肚子饿了喝肉粥,日头偏西立马走,绝不留当加班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唉,只可惜,开心日子不长久。
待钦天监选下黄道吉日,锦衣卫护送三皇子离京便提上了日程,同行的除了皇子府的班底,还有跟去督造皇宫的工部官员。
临行前,女眷们送了几身新衣,两位兄长给的实惠,都是大把大把的铜板和一小撮碎银子,放在傅夏清做的钱袋里,挂在腰间,沉甸甸的。
傅希言感动地说:“哥哥,礼轻情意重,银票更便携。”
傅礼安微笑:“此去洛阳,千里迢迢,哪能时时入城?小钱更好使。”
傅希言深觉有理,不由怀念起现代的手机支付。只是,以他点亮科技树的速度,大概要等到下……下下辈子,才可能研究出电缆的外壳吧。
想想就令人绝望。
他的表情实在过于颓丧,让本能又想训诫一番的傅辅咽回了沉思一夜的发言稿,连一向不太爱搭理庶子庶女的傅夫人也难得温情脉脉地抚慰了两句。
傅轩更直接,一把银票塞过去,傅希言立时眉开眼笑。
傅辅:“……”果然是讨债的!
*
出发那日凌晨,城中雾气蔼蔼。
建宏帝和文武百官于丹凤门大街送行。
浩荡的仪仗掩盖在一片灰蒙中,前路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