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中, 侍卫肃立,带着巴蜀特色的建筑令人目眩神迷之中又带着金碧辉煌,如那繁华的蜀锦一般惹人眼, 奢靡犹过如今荒废的二都,更甚如今的许都。
“叔父有此意,当是再好不过……”荀攸缓缓说着, 手掌抚过温热的茶盏, 推到了荀晏面前, “只是此事于叔父并无大益。”
向北方售卖蜀锦, 开市互通, 本质上是在发展益州的经济, 钱从北方人的口袋里流到蜀人口袋里。
以目前的立场来看,益州并非归附于曹操,虽说建立了暂时的合作,但未必就长久, 益州大小士族仍在坐观天下大局, 旁观曹操与袁氏最后的胜负,又或者是更进一步,想着关起门来过上自立的日子。
这般情况下提出这等建议, 倒是颇有些资敌的意思。
“此行益州,曹公言大小事务令我自行抉择。”
荀晏垂下眼眸, 握住茶盏,微烫的杯壁压在掌心,带起一片热意。
荀攸清凌凌看了他一眼, 面色平和, 令人取来了纸笔, 公事公办与人谈起了政事, 并未因二人关系而刻意退让。
扪心而问,荀晏能够理解这种态度,在其位谋其职,益州之官治理益州,为益州牟取利益再正常不过了。
巴蜀偏僻,又有沃野千里,不受天灾侵扰,但世上又哪能真有全然独立居世的群体,灌钢之法自他手中出世后已逐渐推广,曹操、袁绍、乃至于刘表麾下皆令铁官逐渐改良技术,炼钢术进入了发展快车道。
而巴蜀因其消息难通,又有张鲁断道多年,如今所见盔甲皆不及中原,更遑论耗时耗力之多。
得了好处与方便,又有钱财相诱,谁能继续遗世独立?
虽是心中思虑已久,但荀攸思维敏捷,他久治蜀郡,不仅通军事,于这等商道亦有所涉及,虽不深入,但提出的问题都是直指核心,几次将荀晏问住,想了老半天才慎重的回答。
讨论得口舌干燥,他摸着茶盏欲喝口水歇歇,却见荀攸倏而停下了话语,拧眉看了过来。
荀晏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哪儿不对了,端着茶盏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喝。
一别多年,分明以前大侄子待他最是软和,结果这来蜀地待了多年,也不知是染上了什么风气,他竟觉得大侄子格外有威势,每每被那样平静的看一眼就觉得像是马上要被制裁了似的。
他挺直腰背,轻咳一声,欲重振一下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
荀攸大袖拂过桌面,取走他手中茶盏。
“水凉了,换热水。”
“……哦。”
荀晏弯下了腰背,乖乖接过换好的热水,闻一闻还能闻到其中泡了哪些药草。
……他自然不敢拒绝。
他忍不住悻悻想着,人家是长辈赐不敢辞,到他这儿竟成了侄儿赐不敢辞。
议散时已近夜幕,长史目送二人分别,随后沿着廊道而行,入了州牧府,立于刘璋面前。
刘璋并不太懂这些买卖的事情,但他大抵也知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抚掌笑道:“吴公多虑矣。”
“荀公为人,璋自是知晓,他虽与荀清恒乃是叔侄,亦不会因私废公,二人来往皆是公馆相见,光明磊落,少谈私事。”
正逢吴懿在刘璋身旁,听得此言后忍不住多看了看自己这位明公,见他仍是没有太大忧愁的模样,只能自己忍不住心下忧愁了起来。
“荀公达亦谈私事。”
他忍不住说道。
“吴公此言未免过于苛刻,”刘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荀御史路途劳顿,有疾在身,虽分事二主,然叔侄血脉,若全然不关心,与禽兽又有何异?”
仿佛被内涵了的吴懿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下,他狐疑的看了眼刘璋,莫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自那日里被人当众蛊惑了一回,他回去想了半天总感觉自己走进了套里,这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