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度收回了针, 面有愁色。
他天未亮便被人拉了出来,只匆忙披了件单衣就赶来了,指下的脉象虚细滞涩, 实在说不上好。
“饮酒伤胃, 不当再饮。”
他真诚的和面前没什么自觉的人提议道。
荀晏捂住隐隐作痛的腰腹,恹恹的哦了一声。
杜度拧眉看了看他捂着的地方,心下也是无奈,昔日旧伤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只是后续调养实在不当, 倒是落下了沉疴。
他又道:“一路上走得太急,如今既然落脚,不若在安邑休养上一段时日。”
荀晏抿了抿唇,不耐的用指尖扣了扣床板,最后抬头道:“杜君暂且开些镇痛的药吧。”
杜度听罢便是眉头一竖,若是旁人他大概直接骂了出来,但面前这人终归还是不一样,所以他只得好声好气劝说道:“镇痛之剂有虎狼之效,虽能暂缓病痛,却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是看似减轻表症,无益病症。”
“师弟——”那人叹道,叫杜度为之一僵。
荀晏从枕头底下摸了张先前自己写的方子递给了杜度,缓声道:“按这个开吧。”
杜度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他名义上的师兄——他们都师从张机,只是他们平日里交集也不算多, 这回他还顶着师父的重任, 让他看住这位师兄。
……他感觉这个重任实在太重了。
“某以为, 有些不妥。”
他硬着头皮说道,想了想还是憋屈的选择了折中一些,只是改了其中两味药材。
荀晏看过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颔首道:“多劳烦师弟了。”
他有些惆怅,以前他是个一杯倒,现在他还是个一杯倒,甚至还是个物理意义上的一杯倒……
早知道他就一酒杯直接泼那几张老脸上得了。
[真泼了那大概就真翻脸了。]
清之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幻想的余地。
等喝过药以后他才感觉浑身上下绵绵密密的痛楚暂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麻木。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赵云来时看到离开的军医眉头微皱,只是尚有要事,还是先进了屋,屋内的人披着件外衣坐在榻上,面色瞧着倒还不错。
“王府君已将人备齐了。”
他想到外头那些人便感到头疼,虽说是借到了人,但感觉这些人根本无济于事。
荀晏看着他的脸色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他只是站起了身,系上了腰间剑,跟着出了门。
等他站在了王邑送来的三千兵马面前时,他一瞬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啼笑皆非。
……大概就像是第一次去泰山郡募兵时的无奈与纠结。
下首的民兵千奇百怪,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似的,看到有人来也只是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甚至他一耳朵还听见有人说来了个小白脸。
这些都是些临时被招募的流民。
荀晏心中下了定论。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处,那些人自然不肯白给兵力,那交一些无法使用的民兵也算是应付。
关中残破,流民甚多,自李傕郭汜肆虐之后,多年未曾缓过劲来,安邑以外,常有不知来路的盗匪横行,他们或是昔日的西凉兵,也可能是并州的匈奴人,也可能是哪儿的豪强部曲。
那些流民可能曾经是雒阳人,也可能是长安人,又或者是河东人、雍州人……
从大乱的年头流浪到现在,他们身上不缺乏逞凶斗狠的精神,但他们绝对缺乏一些守规矩的精神。
“不经操练,这些人难以使用。”
赵云不得不提醒道。
他说得还算委婉,昨日这些人行军时便差点自个内部里打起来,他们听不懂军令,不会行军,或许晚上睡个觉就会营啸,马上变成自家刺客。
荀晏遥遥眺望着,半晌笑道:“无妨,能喘气就行。”
他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