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了荀谌的手,他尚且年幼,手也纤细,但已经因常年习武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茧。
“四兄,手在抖。”
他没头没尾的说道。
荀谌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握刀的右手拇指虎口处隐隐在抽搐。
他其实不是很擅长武艺,或者说他们这些士子,虽说自幼会习君子六艺,略通武艺,但很少真的落到要与人搏杀的危险境地,这番遭遇……于他也是第一次。
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收回了手,斥道:
“休要岔开话题!你不在家里陪着叔父,来这里做什么?”
荀晏一如以往软乎乎的笑了,只是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的冷冽。
“大人准许我来助四兄。”
他弯腰拔出了插在尸体上的长剑,黑沉的血迹顺着雪亮的剑锋滴落,剑刃上映照出了他平静的双眼。
荀晏有些恍惚。
他第一次伤人是捅了何罗,当时他也是这般平静,握住匕首的手没有半点颤抖,直到回到了家才后知后觉感到了恐惧。
这回他是扎扎实实杀了好几个敌军,却比先前伤人时还要平静,甚至还会计算着如何更加省力,哪个角度会更加好。
仿佛他天生具有某些杀戮的天赋。
战场会使人麻木,他知道眼前的敌人也不过是这个时代卑微的反抗呼声,但他若是给予他们慈悲,那便是对于身后这座城中所有人的冷酷。
“往后我将协助四兄一同操持城防事务。”
他说道。
荀晏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融入进了颍阴的城防系统。
中途多有阻碍,兄长认为他太过年幼,不该过早接触这些,将士也不愿让一个十二岁小儿带领。
荀晏沉吟片刻,选择把何罗拉出来暴打了一顿,凭借对于这个年纪而言堪称开挂的武力值暂时在将士们面前立起了威信。
至于小何将军是什么想法就不好说了。
他现在还一脸鼻青脸肿外加不敢置信的蹲在角落里,嘴里嚷嚷着什么“黄毛丫头”、“分明又是偷袭”、“怎么可能”这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语。
这是荀晏第一次深入接触城中事务,此前他不过是跟随荀采做一些后勤的统筹计算。
他对于这份新的工作出奇的适应。
但绝对称不上喜欢。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要做一个吉祥物的梦想吗?]
清之饶有兴趣的问道。
吉祥物踮着脚尖扒拉在栏杆上,听后有些怀念的歪了歪头。
[可是吉祥物没有办法保护家人啊。]
他抱怨道,语气轻飘飘的如撒娇一般。
就像是如今公达被困长社,梦中阿兄的空食盒,他讨厌这些无法掌控的未知。
蓦的他眼前一亮,伸直了脖子探着身子往外边看,看得边上站岗的士兵一阵心惊,生怕这个年幼的小先生一不小心掉出去。
“棐兄回来啦!”
荀晏欢快的喊道。
荀棐前往许县已逾月,如今方归,虽说耗时甚长,但确实是把陈家人平安接了过来,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外头兵荒马乱,行路多有不便,一行人大多灰头土脸,洗白白以后又都是一个美男子。
只是荀晏这回不大敢上前与陈群套近乎了,他幼时在人家面前耍酒疯,又经年未曾相见,鬼知道陈家阿兄对他有个什么奇怪的印象。
他只敢悄咪咪在暗处偷窥,哧溜哧溜的欣赏陈家阿兄的盛世美颜。
[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子很变态。]
清之语气复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能说变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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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近仲夏之时,四月时朱儁皇甫嵩先后退守长社城,守城将士不过数千人,而城外却有黄巾近十万。
孙子兵法曾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