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竟能这般强忍杀意,她立于黑暗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婴孩尚在襁褓,姐姐还虚弱地躺在榻上,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杀人。
“今夜之事徐将军并不知情,是我自己报仇心切。”那人声音听得出的虚弱,“来之前……我已告知将军不会再回去,归根到底是我武不如人——”
“你以为事到如今把你自己的命交出来,我就会放过你家中老小?他们受你牵连,岂会安然无恙。”周乔冷然地看着他。
看着她冷漠的神情,那人有些拿不准了。
周乔带兵处事之风,军中早有流传。她路子虽野,却也有自己的章法规矩,从不滥杀无辜,就连昔日挑衅滋事的赵崇旧部冯异,也只落得个被赶出军营的下场。
“你既能对顾霆尉的妻儿下此毒手,他自然也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吗?”
“你……”
周乔倏地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提起来砸到了墙上,血腥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杀你兄长,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杀的,换成是你兄长抓住良机,必然也会杀顾霆尉。可你杀他,杀他妻儿,却是在战场之下。个中差别,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战死沙场是从军之人的宿命,这是入营第一日就会告知的事。若怕,可就此离开,不会有人怪罪。但若选择留下,便不可畏战惧战,战场之上亦不可退缩分毫。对待中途逃兵,当施以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那人愣神片刻,方明白周乔一忍再忍的缘由。
战场之下,即便怒意滔天,她也不会随意杀人。
而他,身为南楚人,枉顾南楚军规国法,夜袭肃王府伤及无辜,闯下了会祸及家人的滔天大祸。
“你要庆幸我姐姐和孩子都平安,否则你们一家,都不会有活路。”
此话一出,那人眸中掩不住的惊异。
周乔总算真正冷静下来,她松开手,“带着你的家人,离开南楚。若让我知道你们没有离开,那便永远埋在南楚土地之下,再也不要离开。”
“不杀你,只是不想在此时造杀孽。”周乔背过身去,“你们一家老小终生颠沛流离也都是你自找的。”
话毕,她大步离去,生怕在多留片刻,自己就会反悔。
***
回府之时,天已有泛白之势。
周乔去了周璃的屋子,本欲推门进去,却又停住。她听见了里面低低的说话声。
“璃儿,还饮水吗?我就捧着,你若想喝我就喂你!”
一声轻笑,随后是周璃温柔的声音,“不用,放着吧。”
周乔的眼泪瞬时噙满眼眶,能再听到姐姐的声音,当真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了。
孩子还睡着,顾霆尉抱了就不肯撒手,夫妻俩守着女儿,怎么也看不够。
“璃儿,”外面周乔听见顾霆尉说,“这孩子来得不易,得起个强硬些的乳名,这才好镇住那些不祥之事,自此平安长大!”
“那……起什么乳名好?”
原先周璃想过不少,最后觉得“昭昭”二字甚好。“昭”字从日,寓有盛日郎朗之意。
“我看就叫将将如何?将军的将,强将的将。”
门外周乔一听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顾霆尉此人,下了战场就是个棒槌。她还真怕姐姐听信了他的鬼话,取了这么难听的乳名。
好在周璃也不是事事都依着他,含笑道:“那可不行,乳名是要叫一辈子的,须得取个好听的。不如……还是叫昭昭吧,前景光明,灼灼而生。”
门外周乔点头,还是这个好听。姐姐腹有诗书,就是比顾霆尉那厮好。
“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顾霆尉在里面逗孩子,“昭昭,你什么时候喊声爹娘来听听啊?”
周璃无奈又觉得好笑,“还早呢。”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已是有了要亮的意思,“霆尉,乔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