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光中渐次亮起了灯,人声响了起来,从开始的稀稀拉拉,到此起彼伏,最后全都汇聚在巷口。
马灯、烛火掌了好几盏,将地上躺着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更夫仗着人多壮胆,正战战兢兢地探手去摸地上那人的鼻息,手一抖,大叫道:“她还活着。”
有人看清了模样,“这不是福家巷的吴大娘吗?怎么这幅德行躺这儿?”
有人幸灾乐祸接了句:“这吴大娘昨儿是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要不怎么会衣衫不整地躺这儿?”
也有人撇着嘴说:“你们想想吴老娘平时那鸡肠小肚的刻薄德行,说不定是人报仇呢,要不怎么会被剥了衣服扔大街上!”
听见这话,人们来了兴致:“莫非她偷人,被正妻发现,专门搞成这个样子来羞辱她。”
“嘿嘿,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更夫好心,连忙说道:“行了,人都这个样子了,快去叫下冬子,他妈昏倒了躺巷口呢。啧啧,这都什么事啊!”
冬子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还没来得及凑到跟前,一听这话,拔腿就跑,把身后一连串的“冬子,你妈躺这儿呢”全都撂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一群人在身后目瞪口呆,片刻后又嬉笑着对地上的吴大娘指指点点。
太阳升起的时候,吴大娘悠悠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自己只穿了里衣躺巷子口,身边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全都笑嘻嘻地看向她,不远处几个叫花子朝她扔着石子寻开心。
剽悍的吴大娘连骂人的心思都歇了,顾不得细想是怎么回事,前捂后挡地仓惶而逃。
跑回家,大门紧闭,叫了半天,房子里鸦雀无声,儿孙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思语锁上院门,对不远处嬉笑围观的人群恍若没见,雇了辆马车直奔客栈而去。
店小二看见清丽脱俗的思语,一时竟没认出她来,谄媚地笑问:“小姐是住店还是打尖?”
小二的话中透着迟疑,在他看来像思语这种娇气的富家千金是不会住进他们这种低贱的客栈。
秦思语笑了起来:“小二哥,我是来结清房钱的,让你家掌柜把我之前写下的欠条拿来吧。”
小二一听欠条二字就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结巴:“你……你就是……那欠了四天房钱的……丑丫头?”
当初思语考虑到这种客栈住客都很杂,每日出入客栈时都用香粉把自己装扮得很丑,也难怪店小二认不出她来。
柜台后面扒拉算盘的掌柜闻声也抬头看了过来。
思语主动说道:“掌柜的,说好昨天过来结清房钱的,结果这两天有事耽误了,拖到今日才来,这两天的房钱你照算就是。”
客栈老板见思语接连两夜都没回来,已经认定她逃债离开了,虽然手里捏着思语的欠条,但谁会为了几百文钱当真去衙门告状。
掌柜的已经自认倒霉记下了这笔死账,却没料到思语一大早就来结账,实在是意外之喜,连忙拿了思语的欠条,和这两天的房钱一起算好,接过思语的银子,奉还了欠条,恭敬地将人送出了客栈大门。
思语上了马车去购买工具和香料,至午膳时一切都已妥当,她在外吃了碗阳春面就准备回家制作熏香。
如今手中钱两不多,她买的香料都是比较便宜的,还配了些药材,她有独特的配方,能将香草和药材调配出独一无二的香粉,这是她耐以生存的本事。
她想等忙过这几天后,去看看这华都有没有花圃,她就可以提炼各种精油,银子会挣得更多些。
思语胡思乱想地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没听见车外一声娇斥:“就是这辆马车,给我拦下来!”
直到马车一个剧烈颠簸停了下来,思语掀帘问车夫:“到了……吗?”
那个吗字已经低不可闻。
被逼停的马车边上站着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