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家做饭,蒸干粮、刷碗,人们叫他“老婆蒲团。”也有男人在家帮着老婆做饭,但出门不说,见有人来,就立即起身。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人缝衣做饭是丢人的,上不了台面,好像男人矮了一截。
冬来干活很卖力,他不怕别人知道,蒸馒头怎么了?这里没有环水村的人。如果是在环水村,不上学的人能睡到太阳升起,晚上也睡得早。张姨喊他时,他睡得正香,但很快就醒来,起床,屋里黑,外面还满天星。冬来虽然觉得一时睡不够很痛苦,但想到这是自己追求的生活,在家里安逸,但没前途,为此还差点自杀死掉。他想:活着就不要怕吃苦,只要有苦吃就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这样一想,很快洗把脸,用肥皂把手洗了三遍,做馒头往人有口里吃,手一定要干净,这是冬来对自己的要求。
冬来发现,蒸馒头这活并不轻松。揉面累得膀子疼,老面引子也需要很大的技巧。冬来揉面还不如张姨有力气,张姨说:“你那天晚上打架,把黄毛都能打倒,你应该力气很大,怎么揉面就没有力气?”冬来说:“打架靠得是技巧,四两拨千斤。会打的打一顿,还看不出伤。不会打的打一棍,一棍就把人打死,那是笨汉的打法。”张姨听了眼睛发了一会儿楞,再没说什么。
晚上睡觉时,冬来想,打拳有技巧,和面就没有技巧吗?一定有,什么活都有技巧。
冬来出去送馒头时,就留意别的馒头店,他发现了和面机,那会省很多力气。他回来和张姨说:“买个和面机吧,那样和面轻松。”张姨说:“我也知道和面机,可咱这小买卖,什么时候挣出和面机来?”冬来就不好说什么了。
为了节省开支,冬来把路上修理的法桐树树枝用三轮车一趟一趟拉来,又用锯割成小段。那树枝有的和大腿那么粗,有的和胳膊那么粗,很扛烧,比煤还好烧。小院子罗起一排排木棍,节省了买煤的钱。冬来在张姨家当做自家,不惜力气地干。
原来一天蒸四袋面粉,冬来助力,一天蒸六袋面粉。如果再加两袋面粉也还能蒸出来,只是没有销路,一旦卖不出去很难处理。冬来骑着三轮车到处卖馒头,他最爱到城门摆棋摊的地方和人民公园西门外算卦的地方,可以乘机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蒸馒头、卖馒头很是枯燥。能看看棋摊的残局拼杀,听听算卦人谈论的人生,还能看着白浪城的高楼、平房、大桥、巷子,有时还能听到白浪城的一些故事,冬来觉得和白浪城更近了。他种过田,观察过庄稼,庄稼的根总是慢慢扎的,根扎得越长越多,庄稼长得越好。
冬来还有最感到幸福的是能放开肚子吃馒头,这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的事。他上小学时,一年只能吃一二个白面馒头,对啊,是一年,不是一月,更不是一天,那是怎样漫长的一年,长年吃煮地瓜,把胃吃得发酸。那时过年才蒸馒头,靠锅边有煳皮的馒头待客不礼貌,这样的馒头自家人吃。冬来吃馒头时说:“为什么一锅馒头不全煳呢?”一家人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明白过来,都笑喷了,冬来是想一锅馒头都自家人吃。家人还把这个当笑话讲给别人听,别人听了也笑。冬来读初中时,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粮食产量翻番,能吃一半玉米面和一半白面做的馒头了,这就觉得是天堂生活了。看来天堂生活是比着来的。
冬来看着白面馒头,泛着光的皮,一捏,软而有弹性,那香味钻进鼻孔,淡淡的清香。吃起来,更是满口香。他从馒头想到面粉,从面粉想到种麦子、收割麦子。想到打场的苦和累,把晒好的麦穗用碌碡压,用木棍砸。也有用脱粒机的,因脱粒机少,柴油机拉着脱粒机,需要人多,有人用杈挑来麦穗,有人把麦穗往脱粒机里放,有人接麦粒,几家人联合,脱完这家的麦粒,再脱别家的麦粒,有时整晚干。耳边是噪音,鼻孔里是飞尘,脸上是汗。
“想什么呢?想家了?”张姨看到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