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冬至。
李嬷嬷知会完薛成璧,走小路匆匆回到听雪堂,解下了遮脸用的兜帽。
“老夫人,您为何要让二公子亲自来听表姑娘的决定?”
“你觉得我多此一举?”老夫人捧着手炉问。
“……是。”
“二郎那孩子,虽身有残缺,性子也暴戾,但自尊心极强。若他知道有人‘背叛’了他,定绝不再与那人相好。瑭儿粘他粘得紧,与其由我强行拆散他们,失了祖孙间的和气,不如从二郎那边,从根源就断得一干二净。”
“老夫人英明。”李嬷嬷敬佩道。
现在午后阳光正好,李嬷嬷站在廊下,暗中打量二公子的神色,只觉这事成了。
至于里头那个小的——有谁能拒绝老夫人提出的优厚条件呢?
“我刚说的那些话,”老夫人问,“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室内有片刻安静。
周瑭下座,在老夫人面前行跪拜大礼。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有些生疏,但看得出很郑重。
“多谢外祖母的好意。”
周瑭抬起头,眼神真挚。
“只是我要让您失望了。”
屋外廊下,薛成璧的呼吸一瞬停滞。
老夫人拨弄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我想听你的理由。”
“天性难改,即便我现在勉强答应了您,日后也一定会毁约。”周瑭浅笑道,“我不想撒谎,也不想让外祖母日后后悔,所以不如现在就拒绝您。”
老夫人端详着他,没有说话。
“多谢您这些天对我的照拂。”
周瑭又磕一头,不卑不亢地直起身。
“我走啦。”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老夫人想起了他们前几次的会面。
那个见到她就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兔子,现在却能为了自己的信念勇敢地驳斥她。
是什么给了这孩子勇气?
*
一走出老夫人的屋子,周瑭就像只被扎破的气球,“嗞”地泄了气,变成了一只瘪团子。
当时他都吓懵了,回答老夫人的那些话根本没过脑子。
不过即便再来一次,周瑭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怎么可能不独立要强、读书习武?
他怎么可能一辈子都装成小娘子、然后规矩嫁人?
更何况,他怎么可能对主角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冷眼旁观呢。
周瑭心脏紧张得咚咚直跳,他埋在郑嬷嬷的衣摆间,才觉温暖踏实了不少。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我家姑娘她……”
听雪堂外忽然传出婢女惊慌的呼喊声。
“是二表姐身边的春桃。”周瑭连忙出去看。
春桃鬓发散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裙摆染了血迹,右脚踝有尖牙咬出的血洞。
“快带人去救救二姑娘!”她见了周瑭如见了救星,“恶犬追咬雪奴,姑娘想保护猫儿,就被恶犬围住了!那些恶犬简直疯了,是见了人就咬啊!”
“她在哪?”
“在鉴湖花厅!”
周瑭回身嘱咐郑嬷嬷:“嬷嬷扶春桃姐姐去和老夫人禀明此事,多带些身强力壮的家仆和打犬用具去鉴湖。”
“春桃姐姐,你的伤口一定要赶紧冲洗清洁。”他道,“你别怕,我现在就赶过去!”
不及旁人反应,周瑭便运起轻功,脚不点地地飞跑而去。
留下春桃和守院子的一干婢女目瞪口呆。
“这孩子,真让人放心不下。”郑嬷嬷抚心口,“春桃姑娘,我们快进去吧?”
在几座院落里,听雪堂离鉴湖最近。
周瑭赶到的时候,花厅里瓷瓶桌几翻到一片,猎犬们围着一棵梨树嘶吼,时不时跳起来,撕扯从梨树上垂下来的衣摆。
一个小婢女抱着猫儿惊恐地躲在梨树上,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