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沈凌夕陷入了梦魇。
地狱魇无孔不入,魔尊结界都防不住,魇无形无色, 需要梦境作为“载体”, 才能化形现身。
曾经的上神大道无情, 对世间万物都抱有慈悲之心,以杀度化,早已没有属于自己的执念和梦境,但现在很多事都发生变化,清清冷冷的上神有了牵挂和执念。
于是梦魇如影随形。
梦境中, 他孤伶伶身处血海中央, 周围尸骸万里, 地狱岩浆时不时翻卷起金红色浪花,如同那些死去的仙修同僚的鲜血汇聚成河流,奔涌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上神恢复成法相模样,白袍如雪莲般落入血水中,洇出一朵朵艳丽的曼殊沙华。
恶鬼从血海中探出头,冲他龇牙咧嘴,威胁似的挥舞手里的镰刀,众生痛苦的面容随着血海沉浮,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灭世之战的场景。
此刻,沈凌夕冷眼看着罪恶孽火席卷人间。
都过去了,他对自己说。
有魔尊亲自坐阵, 那个赝品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心爱之人, 上神肩上的重担仿佛都轻了许多, 他脚底开出一朵洁白的雪莲, 托着他在血海漂浮。
青阳峰顶的严厉质问再度响起, 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刃从三十三重天劈落地狱,在鬼哭狼嚎声中,破开炙热滚烫的浪潮,直逼血海中的年轻上仙——「向恶道求助……沈凌夕,善恶殊途,你忘记自己的誓言了吗?」
上神秀美卓绝的面容雕塑般纹丝不动,对落在耳边的惊雷无动于衷:“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关你何事。”
那声音愈发愤怒:「你连你的‘道’都不要了?!」
上神琥珀色的浅淡双眼,淡漠地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他雪白的仙袍与乌黑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仿佛雪莲的根茎。
“魇,如果你觉得三言两语就能动摇道心,那你找错人了,”沈凌夕淡淡道:“我的‘道’在哪里,不是你说了算的。”
“魇”眼见被戳破,又看见血海里的上仙面容圣洁,目光从容,盯了半晌,才发出不屑的声音道:「世人都被表象所欺骗,你瞒不了我——三十三重天枯坐的那些年,你心里想的不是慈悲也不是善道,而是赎罪……」
沈凌夕声音冷下来:“闭嘴。”
「玄天镜预言你要经历情劫,你却弑师成神……你真正害怕且不愿承认的,是沈琢才是你命定的情劫这件事——我说的没错吧?!」
沈凌夕:“……”
倘若慕长渊在梦境中,绝对会被魇的无稽之谈惊呆,然而上神苍白的面容和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身后是茫茫血海,和地狱的永夜。
“魇”仿佛扳回一城似的,恶劣地笑了起来。
沈凌夕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耳畔充斥着苍生的哭泣,凄厉、绝望,在滚烫的夜风里,他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最终固执地说出一句:“我不欠任何人的。”
「真的吗?」魇嗤笑道:「你故意破坏天玄镜,让神器不能再作出预言,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坦坦荡荡,」
「只可惜沈琢早已知道预言,万事重演,估计尊上心里也犯嘀咕吧——为什么你的情劫不是他。」
“你闭嘴!”沈凌夕愠怒道。
话音刚落,漆黑的夜幕中就猛地俯冲下来一个东西,一头栽进了血海。不一会儿,海面漂浮起一个婴儿,皮肤呈现灰白色,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婴儿只有大脑却没有躯干,脑袋下方是一根根莹白的触手。
这是魇在梦中的形态。
婴儿对着他挤眉弄眼,轻佻道:「沈琢纵有万般罪孽,也已经身死债消,天道永远不会告诉你答案,而你,玄清上神……」
「你不再相信善道了。」
沈凌夕听到什么分崩离析轰然倒塌的声音,但眼前只有一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