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夕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想, 魔尊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能重塑道心。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暧昧气氛,就因为上神突兀地打了个岔, 魔尊气得又变回小黑猫, 到最后也不肯搭理他。
沈凌夕神情恍惚地去了青阳峰总部。
仙山之巅,悬空栈道横跨天际,缭绕的仙云恍如盘踞的苍龙。
天空一碧如洗, 琉璃铸就的宫殿山峦般延绵起伏, 重重叠叠,壮丽的极光点缀着宫殿, 每当日升月落时,与三十三重天外的光芒交相辉映, 折射出七彩绚丽的流光。
临渊水榭与这里相比, 荒凉至极。
但沈凌夕更喜欢广袤的荒芜与寂寥,因为只有荒原才能让他感到安心: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一样。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仙修御剑穿过,看见悬空栈道上的沈凌夕, 犹如一支雪里埋藏的蔷薇, 忍不住驻足眺望。
暮商峰的钟声传遍不周山, 繁花因钟声绽放,露出了碎玉般蕴含着仙气的花蕊。
栈道下方是万丈深渊, 他每走一步,半透明的栈道就荡出一圈涟漪,像绽放出一朵朵莲花。
那天在临渊水榭之巅,风雪交加中,沈琢问自己的徒弟:“爱欲带给你什么。”
沈凌夕说:“忧与怖。”
“明知如此, 为何还要动凡心。”
沈凌夕微微笑了起来:“因为甚至不需要他回应, 只要我爱他, 便可抵挡世间的一切忧与怖。”
他说这话时, 晶莹的白雪落在鬓发、眉梢和眼睫上,沈凌夕的神情温柔得能将冰天雪地全都融化。
沈琢当时的表情其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毕竟他的爱徒怎么看都不像个恋爱脑。
沈琢沉默地盯了他半晌,直到风雪都快把他半个人埋了,才缓缓开口:“你被夺舍了?”
“……”沈凌夕无言望向逐渐冰雕化的师父,不知该夸他心思缜密呢,还是该夸他心思缜密。
沈琢隐约明白为什么徒弟近来行径怪异,只不过因为长期以来沈凌夕都不需要人操心,以至于做师父的甚至忽略了对方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修炼,没有谁的道心从一开始就无坚不摧,即便他拥有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修炼天赋。
沈琢目光极具压迫感,但那一日,半神并没有惩罚犯了仙凡禁断之忌的徒弟,相反,他在得知沈凌夕踏入歧途的一瞬间,竟隐隐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沈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最近仙盟各种事务繁杂,也由不得他细细思考参悟。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就让徒弟离开了。
沈琢叫沈凌夕在禁闭期间好好反思,可就在上神在禁闭室静坐时,魔尊闯了进来。沈凌夕看见慕长渊的一瞬间,什么反思都忘记了,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他来找我了。
当晚下仙界出事,三毒作祟。
沈琢听见弟子们形容邪祟的话语,就仿佛收到一种暗示和引诱,某个诡异而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沈凌夕对上的一刹那,犹如一盆冷水浇入心里,沈琢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沈凌夕仿佛洞察一切,看向自己的目光只剩悲悯。
有一瞬间,半神仿佛被这平静的目光洞穿:那些经年累月积攒的嫉妒和怨恨,隐秘的放任与不甘,几乎要化作地狱烈火,将半神冰冷的道心焚烧殆尽。
沈琢有些狼狈地转移开视线。
等再看过去时,沈凌夕已经在和徒弟聊着什么,神色中没有透露出任何异样。
天元廿四年的沈盟主还不知道狼狈和不安源自于哪里,师徒间的微妙交锋在人前甚至没有任何表现,沈凌夕不说,敏锐如慕长渊也没能察觉。
关于玄清上神飞升的细节,后世流传过很多个版本,绝大部分都提到上神是在临渊水榭飞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