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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交出来。”对方再次说。
被军靴踩在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很多人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但是安塔很有幸,这辈子一共被人踩过两次脸,一次是中学,一次是这次。
对方低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塔,盯着她,见她不说话,又往下加了一点力。安塔几乎听见自己颈椎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她感觉脖子不再是自己的了。
安塔用能动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说不出话。
于是对方的靴子动了动,从她的脖子上移开。
安塔捂着失而复得的脖子从地上坐起来,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说:“门是瞳膜解锁,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是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房间的防火门,是联邦军部最常见的普通防火门,没有装什么瞳膜识别系统。
他回头的时候安塔已经贴着墙壁溜出去半米距离,他很快截住了安塔。
“敢骗我。”他咬牙切齿地说。
安塔观察着这个暴力分子。
他依然戴着那个困住他的铁爪面具,麦色的肌肤上面锁着黑铁的面罩,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拼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峭厉的画面。也许是因为寒冷和什么别的原因,铁面罩所贴近的皮肤上有一些细小的寒粟。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在紧张。
他身形高大,但并没有站直,而是微微佝偻着背,他的手背血管凸起,压制着安塔的左肩,但没有十足十地按死,一些细汗附着在他额头上,在这个季节不像是因为炎热,他的身上新伤旧患,依然有创口在流血,他看起来有一点外强中干和虚张声势——但足够一拳把她打死。毕竟她是个手无寸铁的科学家。
“说。”
“我没有钥匙。”
对方显然不信她说的话,他不耐烦地舔了舔合不上的干裂嘴唇,眼珠子转了转,焦躁地四下打量,打算想点什么别的办法逼供。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废弃曲奇盒。
他一脚踹下去,意图把曲奇盒子踩扁,但是盒子的质量超过了他的预期,一脚下去只凹了一个浅坑。他不得不补了好几脚,才把它踩成一个薄饼,然后他指着那个薄饼说: “三十秒,不给钥匙,你的头就是这个下场。”
他的眉毛很低,压着眼睛杀气腾腾地看过来,就显得凶神恶煞。而他的头发翘起来一小簇,杂乱地指向天空,这种违和感消解了部分他所带来的压迫感。
“我真没有钥匙。”安塔说,“我也是被关在这里的。”
“别耍花招。”对方狠狠盯着她,对她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太近了。
作为逼问,这也太近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安塔突然问。
对方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摇摇头。
“其实我是……”
安塔突然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当然没有亲到,中间隔着一个铁面罩呢。但是安塔成功碰到了他,鼻子抵着鼻子,额头贴着额头。
他慌乱地往后躲,但安塔伸出手,扣住了他的后颈,把触碰延长了一瞬。
她锁定他了。
这一切发生在一秒钟之内,很快他挣脱了开去,可是没等他站稳,他突然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然后警觉地看向安塔。
下一秒,他已经准确地一把抓住了安塔的手腕,将她一把按在墙上。
他颤抖着警惕地看着安塔。安塔在这样的目光下垂下眼,回避他的目光。
“是不是你……”
他的反应速度远超安塔的意料,但他在反应过来后没有当场杀死安塔,这就让他又慢了一步。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可怖的精神力压制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