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说的是,你的话语里并没有谎言。即使对我来说不可理喻,那也是你的真实。”
一片沉默,黑发少女盯着烟灰色眼睛的年轻公爵,她的脸色很苍白,表情微微的变化。
见鬼。海因里希想。
就像少女在死神面前突然死而复生。
“我明白了,”她说,“你不是相信我……你想理解我。”
海因里希没有开口。
又一次得到正确答案的少女,却没有继续的追问下去。她只是很慢很慢地蹙了蹙眉,形成一个弧度微小,却于她而言几乎罕见的困惑表情。
“……为什么。”
她是一个喜欢把疑问说成陈述,并且用反问来加强说话口气的女人,而且从不大吼大叫,在轻言细语中完成她)想要达成的一切,这说明了她性格中近乎天然的那种强势与不容违抗,她是一个暴君一样的女人。
但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个这么冷酷的人,当她真正感到困惑的时候,却总是会显得那么弱势,困惑又迷茫,很真诚的,就像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不是很复杂的原因。”海因里希吐了一口气。
“因为看上去,如果没人对你说出这句话的话,你就会完全疯掉。”
伊斯特盯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你有父亲,有兄弟姐妹,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你一直在试图拯救自己。”
“你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试图治愈自己,试图让自己在这羊群中活下去,但是你做不到,所以你痛苦万分,又困惑,又迷茫,又愤怒不已。”
“他们是瞎子,我不是。如果你想将这种激烈的愤怒和痛苦转嫁于给别人,那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见过无数人,他们喜欢用他人的痛苦来治愈自己,那是种轻松的幸福。但是你没有,始终没有,你是个痛苦至极的人,只要他人的身上有任何一丁点与你相同的情绪,都会被你察觉。你看见了,却并不以此取乐,你只以你的痛苦折磨你自己。”
“你是一个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不会试图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的人。”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所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口气平淡地说,像是在说任何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窗外,晚春的风静静地吹着,爬满窗户的藤萝摇曳仿佛绿色的海潮,在窗边呼啸起落。
多雨的春天,就要结束了。
—
地下街死去的人大多都会直接被丢弃到地下水道里,随着肮脏黑暗的河道流入大海之中。
如果有不忍心自己的家人朋友这样随水而去的,多半会来到地上,葬在城外的乱葬岗里。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原野,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坟包一望无际,地下街的人们都称呼这个地方为,黄昏丛林。
到底是谁起的名字已经不可追溯,只是这确实是一片六百年来不断生长的丛林,无数无家可归的人们被埋葬在这里,骨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彼此纠缠,像是草木雪白的根须。
这时候正好是黄昏,天边燃烧着火一样的云朵,金红色的,像一簇簇怒放的合欢,晚春的傍晚尚且有些热,两个身披斗篷,遮住面容的女人,孤零零地立在黄昏的天空下,面前的坟墓土尚且有些新,坟墓前摆着一束百合花,一颗圆滚滚的露水从娇嫩的花瓣尖滴落下来,打湿了坟下的泥土。
“总觉得,真是让人悲伤啊。”
个子稍矮一些的女人轻轻地说。
“这说明又有一个孩子变成了魔女了。”
“一个魔女死去,就会有另一个魔女诞生,这片大陆上,魔女就像候鸟一样,即使短暂地离去,也一定会再度回到这片大陆。”
“如果奥菲利亚在就好了,她虽然沉默寡言,其实一直很关心威斯汀,可惜她现在还没有醒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