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殿内。
沈意瘫软在地上,如流水般的长发褪去浓黑,染上了霜白,葱白的长指渐渐起了褶子,肤光胜雪的皮囊也变得干枯,黝黑澄明的眼眸也逐渐暗浑浊暗黄,早已不似当初的秾桃滟李。
她被苏枝灌下了生百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容颜老去,内里生息一点点消散。
大殿上首,苏枝身若无骨的倚靠在两名男子身上,面色酡红,声音娇媚:“沈意啊沈意,你可曾想过有今日?”
暧昧的声音混合着低声的粗喘弥漫在殿中,沈意哪怕不抬眸,也能想象到场景的淫乱。
她沈意怎会想到今日,六界五大家族月神族嫡女,自幼被千娇百宠溺爱,而苏枝不过是她为报恩救下的妇女,在她的要求下,父君也将苏枝当作半个女儿疼爱,王女该有的她也一样不差,可全族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两日前。
苏枝联合她的爱慕者倾举家族之力围攻月神族,父母兄长身死,下场惨烈,横尸遍野,原本覆满寒霜的月神宫被鲜血浸染,血腥味浓得刺鼻,满宫无一人生还,连襁褓中刚出生的幼儿都不曾放过。
沈意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一股腥甜涌出,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身体里的生机正在化作光点散去。
苏枝暧昧的喘息愈发高亢,看着沈意的样子发出娇笑:“啊…沈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慢点…那么高贵还不是跪在我脚下…不行了…”
沈意五感渐失,再也听不清女人的话,浑身冰冷无比,一缕昙花的清香飘入鼻息。
她想谢聿了。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
月色西沉,天光熹微。天际还残留着青灰的月影,透着惨淡凄清,细碎的晨光穿透灰蒙蒙的云层变得灰翳。
木雕楹窗半开,檐上的雨滴打在翠绿的芭蕉叶上发出嘀嗒的声响,满塘的睡莲挂着玉珠莹亮无暇,水面泛起圈圈涟漪,锦鲤争先恐后探头。
床幔垂坠,轻纱层层的床帐上映着曼妙的身影。帘帐内,女子半拥着锦被坐在榻上,绸缎似的长发如流水涓泄,露出一截皓腕肤光胜雪,面若芙蕖,眉如远山,眼眸中流转烟波。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隐约间她听见来人与她的侍女潆玉起了冲突,女子放低声音哀求:“潆玉姐姐,求你…让我见见姑娘吧,我家小姐生了重病。”
少女的声音清美有着刻意的柔弱,不像梦中那样冷漠的刻薄。
潆玉压低了声音,但却充满威严,带着不满的呵斥:“放肆,姑娘的居所怎能擅闯,生了病就去请医师,我家姑娘又不会治病。”
沈意眉间满是酸胀感,不由地弯曲指节摁了一下,恍惚间想起,年前自己救回了一名狐族孤女,生得娇弱,名叫苏枝。
而族中子弟宋臻是个拳修,生得粗野,苏枝便状告他骚扰她,于是沈意一曲琵琶下去,他便卧床不起。
而宋臻的爹虽无实权,却是月神族内颇有声望的长老,他虽有错处也罪不至此,因此,她被母亲关了禁闭,至今还不准外出。
沈意拧着秀眉,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焦愁,夜里的梦魇太过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生机流失的绝望。
梦中的沈意见苏枝娇弱可怜,便处处对她庇佑,又因着有救命之恩,她的待遇几乎与自己相差无几,可谁知最后却养出个白眼狼,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门外咚的一声闷响将她拉出沉思,像是膝盖跪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额头点地的声音:“姑娘,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自幼孤苦,只有您可以救她了。”
少女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带着些许执着。
沈意起身披了件胭脂色外袍,趿着绣鞋到了外间,有些不舒服地清了清喉咙:“潆玉,让她进来吧。”
门外的声音霎时消失,静默片刻,潆玉无奈的轻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