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诧异地看着赵丁,莫大人要的是口供,他为什么讲这个?
赵掌柜低垂的眼皮一颤,并未睁开。
赵丁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眼神从凄凉转成愤怒:“高高兴兴地找人玩儿被吐了口水,原本天天招呼的叔伯婶子们见到我就关门……”
“我以为时间长了会好,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除了在家,没人待见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生病了!生病是罪孽吗?!”
众人的眼神有微妙的变化,梅妍与马川互看一眼。
“有位姓俞的女子说我没错,错的是周围的人,她的父母得天花死了,她被亲戚收留,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动辙挨骂挨打。”
“对,就是你们常说的同命相怜!”赵丁看向俞婆的眼神,一抹暖意转瞬即逝,“她女红很好想当绣娘,绣庄不收;想当织女,布庄不收;最后只能当最下贱的稳婆,当稳婆的第一天就被亲戚赶到秋草巷的草屋里住。”
梅妍曾经无数次想过俞婆经历过什么,却没想到她的过往这样艰难。
赵丁继续:“当然,我比她好多了,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成年了我爹四处提亲,彩礼从两倍提到三倍,请遍了全县的媒婆,没有正经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我,因为我一脸麻子,据说会传给孩子……”
“从小到大,我们无话不说,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听我们说,不仅如此,我们还私定终生了,也算有个伴不是?当然,我阿爹肯定不同意。”
“有天她说被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我当然要帮她报仇啊……所以我从家里偷了竹叶青出来,哦对了,新来的仵作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一丘之貉,我就放在了两家中间……”
“这世上恶人实在太多了,又何必当个好人? ”
公堂上安静极了,众人面面相觑,这……实在出人意料。
马川一针见血地指出:“赵丁,莫大人问你为何要杀俞氏?”
一句话打乱了赵丁的局。
俞婆眼中含泪,狠狠地呸了一声,这苦情戏做给谁看?!
赵丁猝不及防地被揭穿,嘴唇颤抖着,挤不出一个字来。
俞婆气息微弱地开口:“我没有吐露一个字,你不信……你觉得死人最可信,你觉得全是我的错,明明是你嫉妒马川的仪表堂堂……”
“你贪药铺帐房的钱去赌庄,以次充好拿回扣填帐,不够的时候就来哭,我替你补了多少亏空?”
“是,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你,可邻县的窑子你也没少逛啊……”俞婆心如死灰,不再开口。
赵掌柜瞪着儿子越想越气,难怪药铺的帐怎么也抹不平,难怪越查错越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家门不幸!
赵丁又抱紧赵掌柜的大腿:“阿爹,你别听这个疯婆子胡说,不是她贴补我,是她讹我,是我贴补她……我是被逼的……”
俞婆啐了一口:“赵丁你不仁我不义,莫大人,我家有帐本,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拿来便是。”
很快,差役就去俞家找到账本,打开一看,果然记得非常清楚。
赵丁面露凶光,恨不得咬死俞婆:“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娘!你要毁了我!你是存心要毁了我!”
俞婆笑了,伴着咳嗽:“你有疼爱你的双亲,你家有药铺,就这样还不知足。我只有自己,当然要笔笔算清楚,不然以后拿什么生活?老了怎么办?”
“以前还指着你,现在知道了,男的嘴骗人的鬼,我俞婆瞎了眼!”
差役们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转惊到了,没想到是这样。
马川想的是,他们自己招认,就不用挨家挨户地查访泥水匠,省事多了。
梅妍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俞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莫石坚问:“师爷,呈堂证供写完了么?”
师爷抻着纸页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