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家并不看在眼里,之前听墨老说是郑王找了个少年将军,带兵神勇,领着郑军胜了燕军几回,殷鞅也并没有往心上去。
在殷鞅看来,燕人打仗本就不行,燕人攻打小小郑国都这么费劲,只能说明燕人是真的不行,而非郑国有多大本事。
弹丸小国,便是真的飞出了个凤凰,又能改变什么?
殷鞅原本是如此想的,可现下听闻燕人在这等巧妙的时机攻打郑国,心中还是不由升起几分疑窦来。
他对墨老说:“劳烦您遣人尽快去郑地一趟,替我打探一下燕人在这时攻郑的原因。”
墨老颔首。
但沉吟片刻,他答:“国君,郑地离埕陵太远,便是我们的人动作再快,来回也需至少十日时间。”
怕是赶不及在您大婚前返回。
殷鞅察出他言下之意,尽管隐有不安,但还是安慰墨老:“燕、郑两地的纠葛影响不到埕陵来,您不用太过介怀。”
墨老这才松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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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五日的时候,皎皎终于出了殷王宫。
她被殷鞅带去见国师。
皎皎本是打算不理睬殷鞅的,殷鞅来让她和他一起出门,她还板着脸冷笑一声,坐在凳子上半点不动,打定主意是不想趁殷鞅的意的。
殷鞅不生气,而是饶有趣味地打量她片刻,这才慢吞吞道:“是去见国师。”
听到国师二字,皎皎的眼皮一抬,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了。
她看他一眼,起身道:“我去换衣衫。”
她是什么心思,殷鞅一眼看穿。
国师之前测她是他吉星,她对国师本就怨愤,此刻婚期将近,她说不定还存着想法,想请国师替她卜一个大凶的龟甲,好让她逃过婚事,离开埕陵。
殷鞅想着,握拳咳嗽一声,唇边溢出一丝笑。
他垂眸安静想,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没放弃。
皎皎很快换完外出的衣衫,与殷鞅一同去见国师。
国师居住在祭坛附近的一处宅子里。皎皎随着殷鞅进入与国师会面的房屋内的时候,一时间被屋里的装饰惊住。
几十架书架在屋内林立。每架书架都有十层,上面堆满了书册和竹简,皎皎穿过书架走向房屋中间的时候,看到了书册泛黄的书封和边角,也看到了书架一侧被洒上的防虫的草灰。
大约是为了怕典籍被阳光暴晒,屋内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子,透露些许天光进来。
皎皎想,比起国师的住处,这里更像是一位守藏室史的居住之地。
在满屋的典籍书味和草木灰味中,国师跪坐在屋子中央的蒲团之上,垂着头,单手摩挲着一片龟甲,若有所思。
殷鞅不打乱他的思绪,无声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皎皎不习惯跪坐,但此情此景,她沉默看了眼国师和殷鞅,还是拉了拉衣衫的下摆,跟着缓缓跪坐在殷鞅身旁的蒲团之上。
国师没有去看龟甲,似是放空,指尖却摩挲着龟甲上的纹路,面上始终淡淡的。
皎皎去看这位害她被殷鞅掳来埕陵的罪魁祸首。
殷地的这位国师看上去年岁至少有六七旬。他身材瘦长,一身黑衣是朴素的棉质料子,白了大半的发丝被整整齐齐地梳上去,面容寡淡寻常,看上去与埕陵街头的普通人没有差别。
可等他收起龟甲,抬眸看来时,皎皎却挺直了脊背,收回了初时的想法。
国师有一双干净到凛冽的眼。
他看着皎皎,像是透过她看向更遥远的地方,眼神了然而探究。
皎皎被他看得一个激灵。
有一瞬间,她生出奇怪的感觉,竟觉得面前这个老人仿佛看穿了她的来路,也看完了她的归途。
皎皎蹙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国君来了。”
国师淡淡一笑,收起龟甲,看向殷鞅身旁的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