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临安府安抚使多少晚了一步,顾云淙在带她去锦云楼的翌日,便带人亲临了安抚司府衙。
睨着面前着紫色圆领大袖、通身凛冽的男子,安抚使杨洵嘴角不可抑制地颤了下,随即笑迎了上去。
“顾大人亲临,下官有失远迎。不知大人因何而来,眼下府上人事繁杂,只恐招待不周。”
顾云淙不动声色扫过眼前,直接道:“本官今日前来,是有笔账想同大人算算,前朝昭明七年、九年、以及十二年,临安府安抚使坐赃致罪一事(1)。”
杨洵下颚僵了僵,然后挤出一抹笑,“大人只怕说笑了吧,哪有当今论前朝的罪过,即便有,大人如今莫非要将下官的安抚司一并封了吗?”
他在此地多年,即便是那位至元帝亲临,也未必无一抗之力。他可太明白这些绯紫官袍的大人了,说是要祛除固疾、肃清田土,可这里头的账,早就烂了,除非有那魄力剜肉放血、连根拔起,其余的没有几个有用。
而这一点,顾云淙也不会不知。
他勾唇一笑,“自是不能。所以本官说的是,与大人来算算账。”
杨洵会意,眼中笑意更甚,躬身作揖道:“即是如此,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接下来的巡田似乎变得顺利起来,至少江倾月再未见这人连日奔波,只是瞧见这人一身紫袍、冷着张脸回秋霜馆时,会不由打起寒颤,下意识抱紧手中的汤婆子,往火盆边上又凑近了些。
这天儿,的确比来时要冷多了。虽是南方,可廊下的穿堂风一吹,只觉骨头都要颤上几颤,凉飕飕的,并不比汴京好受几分。
于是在接连数十日后,待顾云淙桌案上摞得高高的籍账总算见底时,他们踏上了前往杭州的路途。
临走前,那位一直以名字出现在江倾月身边的巡抚使竟也现了身,恭敬有加,客气十足,以至于她看到这人巧佞的脸时都生了些恍惚。直待她看见船上成箱的金银财宝,才意识到些什么。
原来顾云淙竟与这位相……勾结了。
倾月在临安没少听闻过这位的名头,多是些贪墨坐赃、残害老弱之事,身后又有地方豪强撑腰,是极难啃的一块烂骨头。她想过很多种顾云淙会用到的手段,唯独没想到他会这般行事。
只是这并非她该关心之事。说到底,顾云淙如何行事,与她又何干。
船在抵达杭州的前夜,竟渐渐飘下些雪屑来,打旋落在船上,轻轻坠入江面,一时叫人挪不开眼,忘记了这个原本寒冷的冬夜。
婢女皆出自蜀中,难得见到南方的雪,一时高兴得忘了形,带着她在甲板上站了许久,连手中汤婆子没热气了都未察觉到。
倾月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将身上斗篷拢紧了些,对着双手吹了口气儿,而后交叠着互相捂着。
一阵微弱的风拂过,身边立时多了道高大身影,不动声色触上了她的双手。察觉到凉意后,又拿近来握紧了些。
这人的动作太过自然,让她忍不住想到些旁的画面,心内便生了推拒之意。可这人手心又过于暖和,比新灌好的汤婆子还要热还要软,她拗不过这人的大力,遂只能由他去了。
绮罗兰心嬉戏间瞥见了这位侯爷,即刻敛了笑,复作出恭敬端庄的模样,热闹戛然而止,一时竟生出些尴尬。
倾月有意不看破坏氛围的某人,只是不觉间,唇边略弯了弯,带了些不由分说的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可下一刻,手背被骤然按紧,她暗吸了口气,听闻身旁之人道:“你们继续吧。”随即便在婢女们的惊诧下将她带回了船舱。
……
“笑话我,嗯?”
进屋后的片刻,她被扣在门上,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传来一阵阵痒意,心跳如雷。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她竟对上这人的目光,眸中笑意盈盈,启唇辩道:“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