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好,掉色,原先是缃色的,几年后都快掉成素白色的了。
上头又有好几个补丁,在这个还算太平、轻徭薄赋的年代,京城里的普通百姓一件衣服都不会穿这么长时间。
任是谁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开国之君穿得这么寒酸。
在位的这七八年,褪下铠甲,脱下朝服之后,他把这几件衣服轮流着穿,破了洞也不舍得丢掉。
递到陈子惠手上后,他一个眼神,太监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帮他穿上,走的时候他要穿着这件衣裳。
“合上吧,趁着夜色把这两个箱子送走。不久后,我就跟着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是笑着的,对死亡没有丝毫的畏惧,仿佛在赴一场与故人的邀约。
回光返照的时间短暂,被太监搀着,倚着桌子靠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气力像是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吞噬,在迅速地消失。
他依依不舍,最后看了一眼屋中的摆设,虚弱无力的手抚过梳妆台上木头的纹路。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小姑娘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涂胭脂,画黛眉,贴花钿。
末了,问他好不好看,若是好看,待他归来,她做新娘子,嫁给他时,也做这种打扮。
恍惚之中,他仿佛又看见了她,她的眼睛里盈着水光,湿漉漉的,拽住他的衣角。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来娶我啊?”
“快了,我应当明天就能启程,让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从洛阳到晋阳,不过三天的功夫。”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等我,我回去找你,洛阳城大,你没来过,莫要迷了路,以后再也找不到我。”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指抚过袖口的梅花:“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我来娶你,这是你绣的梅花,别忘了。”
陈子惠又一次看到了袖口处绣着的梅花,酒桌上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小厮还在说着前朝开国皇帝的荒唐事。
“听说他的尸身埋在晋阳,不知在晋阳的何处,据说那墓地极为朴素,任是谁也瞧不出来这竟然是帝王之墓。”
“怎么会这样?”
几个人又吵嚷起来,多少人都追求死后的富贵,多少帝王掏空国库也要为自己营造富丽堂皇的地宫。
“或许是杀戮过重,怕后人怨恨他,掘了他的坟?”
开国皇帝的手上哪有不沾血的,可他手上的尤其多。
解了晋阳之围后,他屠杀的匈奴降兵以几万计,后来领兵深入大漠,更是整个部落整个部落地屠杀。
匈奴人闻风丧胆,甚至到了听到他的名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的程度。
“我感觉不是吧,若是真的想避免别人掘他的坟,也不该在晋阳啊,瞧瞧立国以来,咱们这儿哪一年没调兵打过仗,哪一年安定过!”
小厮悠悠地开口:“或许韩姑娘说得有些道理?她说可能是因为对故乡或是那里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这些面前,别的都不值得一提。”
陈子惠的身子一激灵,蓦地,筷子“啪”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韩昭昭她怎么会看得如此之透!
陈子惠弯腰拾起筷子,趁着这功夫重新恢复镇定。
“韩姑娘可是常提起这个人?”
他漆黑的眸子望着小厮,心跳加速,面上却是平淡如常。
“是,常提起来的,时不时地找些有关他的书看。”
对于韩昭昭这种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主动拿起书来看实属不易。
“她怎么会常提起这个人?再怎么说,他也是前朝的开国皇帝。”
“可能是这人身上的哪个点恰好戳中她了?这人虽然荒唐、弑杀,却也有着一股子咱们这个时代少见的英雄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从她的话里感觉出来的。”
对上辈子在记载中的他,韩昭昭是一边骂着,一边又叹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