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琢磨四人的用意,一时呆住,给扈英仁在肩膀上一推:“快掷快掷!”于是下定了主意,也不去管四人的用意,将骰子放入骰钟中,举手一阵摇晃。
赌行之中,自有赌行的手段,要掷这带水银的骰子,原也不易,水银在骰子里不住流动,若要让它由着自己的主意,非得有上乘手法不可,能掌握这门手艺的,那便可称得上是赌徒中的“一流高手”了。梁浅虽混迹市井街道之间,遇到有人开庄,也只敢在旁观看,顶多把玩两下骰子,却绝不敢拿师哥给的银两开玩笑。这把弄水银骰子的手法,他也是不会半点。掷了两把,反而输出去一百两银子。
这一下可乐坏了巴山四英,扈英仁高兴得直拍大腿:“好师弟,还是你心疼你大哥!”罗英义开心地从锅里抓起一块肥肉,也不顾烫,塞进嘴里,不清不楚地嚷道:“原来你第一把只是撞了狗屎运。”卢英礼乐乐呵呵地连吃两碗肉汤:“你以后都这么掷,这样老子每天能喝十锅这样的好汤。”廉英智也拍手大笑:“光这样的汤就行了?老子要吃御膳房的待遇!”梁浅给他们揶揄得脸红脖子粗,心里寻思:“别人能学会这掷骰子的方法,偏我学不得吗?”深吸一口气,又举起骰钟,一边摇晃,一边细想运劲发力之法。
这灌了水银的骰子的掷法,考究的不过还是赌徒手上的劲力,水银在骰子里流来流去,两边忽轻忽重,掷骰者都能察觉得到。梁浅跟随蓝岚练这“听劲”的功夫已有三年之久,手上已颇有火候,他静下心来缓缓摇晃,竟能微察其变,他掂量几下,若有所悟,手腕一抖一放,扣在石上,骰钟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将骰钟一揭,三枚骰子仍在滴溜溜地打转,过了一会,一枚先停下来,是个二点,又一枚停下,却是四点。五人五双眼睛均死死地盯着那粒还在旋转的骰子,是大是小,均以这一枚而决,若是一到三点,银子便是梁浅的,若是四到六点,银子就归了四英。那骰子越转越缓慢,越转越稳,终于停了下了,却是三点朝上。梁浅一阵欢呼,与之对应的却是巴山四英的哀声哉道。
如此这般,梁浅慢慢摸索到了掷水银骰子的窍门,骰钟经他手里,已有了七成把握,他越赌越顺,七八局下来,巴山四英带的银子已都输了个精光,四人均是怫然不悦,但这“愿赌服输”四个字是经他们之口说的,却也不便打自己的脸。
次日,巴山四英又新取了银子,要“一雪前耻”,梁浅钱未凑够,自然同他们去赌。只是这一次,四英却不愿将骰钟只交予梁浅一人之手,五人轮流掷骰,这一来,梁浅的胜算便比前一日小了不少,但另一面他手法愈加熟练,骰钟每轮到他手上,十有八九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四英虽是又嫉又恨,却没学过“听劲”的本事,无计可施。这样梁浅白天便在兰韵小筑练武,晚上便给巴山四英拉去赚礼物钱,一日日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三千两银子转眼便积攒了一半。
四英那厢则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眼见梁浅每夜都来和自己做赌,都自己“横行天下,巴山五英”的梦想已向自己招手,虽然每次自己却总是输多胜少,扈英仁几次输得急了想要动手,总给廉英智拦下了,叫他以“大局为重”。时间久了,扈罗卢廉便有一茬没一茬地向他搭话,跟他开些粗俗的玩笑,时而将梁浅惹怒了,廉英智便出来做和事佬。依着梁浅的本意,若非为了蓝岚,他是决计不愿在这满是泥泞和汗臭的地方,和这四个无恶不作的怪人赌博的,只盼着在师父回来之前早些凑够银子。
这日四英仍是一边讲着闲言碎语,一边护着自个的银锭子,眼睛里还直勾勾地瞅着别人的白银和石上滴溜溜旋转的骰子。几人在一旁烧着酒,边喝边赌,唯有梁浅不沾。赌了七八局,酒意已有了六七分,罗英义连赢了两局,乐不可支,多饮了两杯,话不过脑子,竟说到蓝岚的头上。梁浅原本在摇着骰子,听着她师父的事,却也不禁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