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医者着实是个好人,他果真没有辜负旁人的信任,并没有丢下陌生的姑娘不管,虽然哪怕他此刻独自走了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手压在燕儿身旁的干草上,轻声细语却尽量想让她听到他的声音,又极力避免碰到她的身子,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是怕碰着自己亲手医过的伤口吧。
燕儿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这些天来睡得最好的这一觉。他见她醒了便伸手扶她起来,燕儿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已经又穿好了新的衣裳,和她身上盖的一模一样,一恍惚间有些怀疑自己躺了多久。
这一会子的他,说起话来也像换了一个人:“我方才去街上给你买了身新衣服来,只大约摸着买的,万一不合适你也姑且忍耐一会儿子。换衣服的时候小心一些背上的伤口,你慢慢拾掇,天色还没大黑起来呢,不着急。”正说着就站起身出去了,脸上比早上初见的时候再要欢欣些。
燕儿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或许是托他药剂的福,除了依旧使不上多少力气,身上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了。她扯过他准备的衣服,竟然不是同他身上一样的一身洁白。青色的底子还算素净,领口带着一朵嫣红的团花格外扎眼,拿起上衣,掀开里头竟然还有一身麻黄色的中衣,是格外贴心了。
燕儿换好了衣服,折好了他已经不再洁白的白衣,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这个走路方式倒不算是不是装的,这脚后跟确实是疼的。
他站在他的炉灶旁往茅屋正对面的坡上望去。这里并不是什么深山,只有几个稍微高出一块的小山坡,距离燕儿方才险些长眠的山林也有一段距离了。虽然不是文弱的身形,却也不是多壮硕的身材,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拖着一个毫无意识的姑娘到这块地方来的。
不知道他在望什么这么出神,燕儿又往前多走了几步,已经十分接近他的时候,他才有所察觉,回过头来,轻轻地打量了她一遭:“不出我所料这果然合适你,只是裙摆稍长了些,若不嫌弃的的话,再长大些还可以穿。”
燕儿脑筋里转了一圈,下定了一些决心。颔首朝他微微一屈膝,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公子的救命之恩自当无以为报,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提。经此一别,怕是今生再无报恩的机会了,公子请只当是给我个安心,让我好生谢谢您吧。”说完抬起头还未等四目相接,一个踉跄往一侧歪了半步。
他极快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支撑了姑娘让她重新站直,待确实站定后才收手回答:“姑娘为何如此悲观呢。我并没有什么要姑娘替我做的,姑娘也不必如此介怀,就当我是做了一名医者下意识的选择。我送姑娘回家吧,看气色比起之前大好了,只需再吃几服药祛祛体寒,家里看着总归也少些担心,再晚些,怕要担心些旁的事了。”
这医者的思虑确实是过于周全了。燕儿脸上带上一抹苦笑,无奈的摇摇头:“多谢公子费心替我盘算,但我自己也并不知道接下来将去往何处。既然公子对我也没什么期许,那便就此散了吧,公子的恩情,我自会牢记于心上。既无缘得见,便遥遥祈福。”
看燕儿身子微微一侧,他赶忙叫住了她:“姑娘这话都是什么道理,我怎么一句也没明白。要说是心里坦荡,怎么连家住何处都不敢给我知道?真要说是记挂我,那姑娘为何连我的名姓都不曾问?”
如此看来,他不是那般心思深重的人,或是懒得去追究谁的话里又夹着什么话的。燕儿在心里暗暗。我这一步棋,自是没走错地方。
“我不问公子的名讳,是不想唐突了。若是公子不愿告知,岂不是让人白白看轻了我。而至于家住何处,生于何时,得了何名,不管公子信我不信,我是当真一概不知。”
他轻轻蹙起了眉头,试探的问道:“你是,当真不知?那,这一身伤是从何而来,你体内的余毒又是何人所致,也一概说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