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暖阳少了许多炽烈,照得肌肤温热,传来阵阵慵懒的味道。
和风吹拂,黑白交杂的发丝微微扬起,李无眠注视着窗外的世界,目中带着澹澹的期许。
“六县农业,地主豪绅近乎一网打尽,生产资料收归明教,其中耕牛、铁梨、水车等主要用具有序分配,许多分到田但没有资料的农民,可通过工农互助会租赁,资料灵活使用,解放了大量生产力,未来数年可期。”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李无眠静心聆听。
“粮、盐、布、药、矿等工商业却陷入瓶颈,之前打压过于严重,明教已调整政策,目前慢慢复苏。工人的福利待遇,令许多小商人叫苦不迭,不过大部分工人,都在明教控制的工商业做工。”
夏彤给出结论:“目前的财政紧迫。”
“嗯。”
“农业是髓,工业是骨,骨骼强韧,方附血肉。”夏彤继续说着:“分下田地之后,农民同志的情绪很稳定,但农业逃不开时间的规律,短时间看不出成效,工商业却不同,成果不必依靠四季和天时。”
凤目微低,纤细的手夹住笔杆,在一张张文件上散漫划着:“增加工时的政策,也是民心所向,是否要过目?”
李无眠点头之后,她将即将下发的文件送来,他放目细观,夏彤保持缄默,余见黑白发丝于和风中缭乱。
说实话,夏彤也并不是百分百了解他心中所想。
只是说现在明教的发展,正是需要工人们拼尽全力的时候。
这些天也有不少工人反馈,他们愿意为明教发展多做贡献,夏彤当然是支持的,可李无眠并不支持。
对于这种根本性的方针,李无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干预了夏彤的决策。
但她并不怪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不太理解,为何如此坚持。
“工时新规:依据各个工厂实际情况可遵循工人意愿适度增加工时,通常为一到两小时,每日最多不超过四小时,每月不超过四十小时,增加的工时工钱增半,其余待遇一概不变。”李无眠微微摇头:“还是太苛刻了。”
夏彤白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不如让工人们来做选择,你出一个你认为不苛刻的方桉,投票表决如何?”
李无眠不说话了,理想和现实中间,那厚重的壁垒,暂时无法去逾越。
跑步进入他眼中的社会不可取,时代的局限性,内外部的环境,都非一年两年之功。
夏彤观他沉默,忽然有些探究之心:“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无眠自嘲一笑,指着手里的文件:“于你我来说,只是一张纸,发放下去,不知是多少人的血汗。”
夏彤好笑反问:“对于工人们以往的遭遇,现在明教治下的日子,难道不是天大的进步么?”
李无眠沉眉:“还不够。”
夏彤道:“你难道想孤身一人撑起这份事业?”
“我……”
夏彤摇头:“你不是神。”
他轻声道:“有些事一旦放开了一道口子,往往会偏离决策者的初衷,再想收住要付出的代价,将无法想象。”
夏彤心中微震:“你指的是什么?”
李无眠道:“就比如现在增加工时的政策,纸上白纸黑字,要遵循工人的意愿,可落实下去之后,不愿意是否会变成愿意,愿意是否会变成自愿?一年两年之后呢?五年十年之后呢?光阴会将一切扭曲。”
夏彤无语:“杞人忧天,不是有你在,谁有胆子乱来?”
平县的绞刑台是六县最为出名的风景,李无眠亲自操刀吊死的大地主大财主数以百计。
李无眠不语,忽然道:“召集明教中层及以上的干部、各县工农商杰出,我有几句话要在平县广场说清楚。”
……
黄河以北,临近三省。
苍茫群山,人迹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