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快跟爹回去。”堂内,老汉拽住哭啼的少女,旁边还跟了一些平县的百姓。
“是啊,跟你爹回去吧,你不去抵债,你家的地被马老爷没收, 那可怎么办。”
“都是没办法的事,你爹养你这么大,该是你尽孝的时候了。”
三三两两的规劝,少女低下脑袋,小声啜泣。
李无眠大步而出:“出了什么事?犯得着拿女儿去抵债?”
堂内众人闭嘴,目光敬畏有加,老汉道:“大人有所不知, 最近几年平县风雨不顺, 多年前借了马老爷一些谷子,现在是该还的时候了,可家里面已经没有余粮,如果还不上,老爷就要拿土地抵债。”
李无眠有点好笑:“所以你不想用土地,于是拿女儿抵债,难道土地比女儿还要重要?”
殊不知老汉点头:“没了地,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周边的百姓还跟着说道:“是啊,女儿虽然重要,但再重要,哪里有地重要?”
李无眠望了眼哀婉的少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话说是垃圾桶捡来的吧?
席胜小声道:“没了地就只能当佃农,没了女儿好歹还能再生一个。”
“你欠了那马老爷多少钱?”
老汉正要开口,又有声音传来:“明尊在不在?”叫秀儿的少女打了个哆嗦,老汉也面色狂变。
杨管事带着四五个仆从仰首阔步入内:“你就是明尊,我们马老爷有请。”
……
马府, 马老爷侧耳聆听, 身旁的人如果李无眠在场,定能认出是方才开会的豪绅之一。
马老爷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扳指,点点头:“原来是个雏儿,就一把子傻力气,放心,我已经安排,会让他知道。”顿了顿:“在平县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我马豪的支持,他连一碗饭都吃不上。”
豪绅恭维道:“便是那些日本人在城里,万事也要仰仗马老哥,叫老哥一声马老爷。”
马豪笑了笑:“可惜向井死了,那个鬼子倒是挺懂文化,可以陪我解解闷。”
豪绅附和着,马豪搭着二郎腿:“来了,你先下去,待我给明尊小儿一个下马威,敲打敲打他的锐气!”
……
“民国十年,余申贵向马老爷借了三斗谷子, 合三百文, 月息四分,三年利息四百三十二文,共得本息七百三十二文,余申贵无力偿还本息,于民国十三年,利与本一同转期,另立契据,月息五分,三年为限。”
“民国十六年,三年本息为两千零五十文,余申贵还谷十斗,合计二百文,仍欠本息一千八百五十文,立本转期,另立契据,五年为限,以肖家县东湾土地做偿还保障。”
“民国二十一年,五年利息为五千五百五十文,本钱一千八百五十文,合计七千四百文。”
马府的账房读完之后,放下契据,退到马豪身后,李无眠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忽然被打开了。
老汉余申贵和少女秀儿在不远处的院中瑟瑟发抖,马昊轻描澹写的饮了口清茶。
“明尊大人,您都听到了,有凭有据,账目分毫不差,我可没有多要余家一粒谷子。”
李无眠点点头:“嗯,我听到了。”
身旁的席胜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酝酿的平静。
马豪唉声叹气:“其实吧,我也不想让余申贵卖女儿,不忍心拆散他们一家人,看着亲人分离我这心也疼,只是实在没办法,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上都写着,不给田地,那只好拿他女儿抵债啰。”
“他借了你三斗谷子,后来不是还了十斗?这作价也有点问题,三斗三百文,十斗怎么才二百文?”
马豪道:“话不能这么说,是民国十年借了三斗,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至于价格上,行情年年不一样嘛。”笑道:“明尊大人也要多多理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