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羽过完七岁生日,他的便宜爹高老九第二天早上就消失。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半只烧鹅还在桌上。高羽揉着眼打着哈欠,依旧躺着。他的身体醒了,但头脑还活跃在昨天晚上。
昨天高老九说的话让高羽一夜难安。
从记事起高老九喝多了,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墩儿,论起来俺是恁爹。然后高老九开始叽里咕噜,讲他的车轱辘话,你知道咱家为啥管“爸”叫“爹”吗?因为俺管你爷爷也叫爹。高老九一边唾沫星子乱喷,一边用手比划。“爹”上一个“父”,下面一个“多”。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臭小子,不要瞎说,不是父亲多,是多子多福,按照咱高阁庄的规矩,只有大户人家才这样称呼哩。在高阁庄咱家可是正根儿,其他都是庶出。可是不知道为啥,咱家总是一脉单传,人丁稀少。到你这辈儿咱家已经十辈单传了。知道我为啥叫高老九吗?其实你爷爷就俺这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你爷爷喊我老九因为他这辈子就只是为了生儿子而努力,直到娶了第九个女人才生下俺,所以就喊俺老九了。俺小时候听恁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有人推算出咱家不会有三根屌。当爷爷的从没见过孙子的面儿,当老子的也养不出两个儿子。咱家传到恁这儿,可以说是千倾地一棵苗。
“咱家地呢?”高羽问。
“小子,恁就会堵你爹,要把爹噎死。俺是说当年。当年庄北边那片最肥的地都是咱家的。咱家祖上也曾经使奴唤婢,比现在庄主高邈他们家都富有,那什么——叫什么来着,吃饭时都要敲钟的那种。咱家的地被恁太爷爷都败光了,到恁爷爷那辈只能把家里值钱的书画和家具,能卖的都卖了。”
“墩儿啊,俺要干一件大事情,为咱高阁庄干一件大事,没有俺不行。只要这事成了,揭开高阁庄的秘密,咱爷俩以后可以在高阁庄里横着走。”高老九瞪着眼摇着脑袋高声说。
“墩儿,今天爹可以让恁喝一口酒,其实俺知道恁背着爹偷偷喝酒。今天恁可以大胆的的喝,爹保证不打恁。陪爹喝一口,明天俺就走,也许……”
“知道恁看不起爹,连俺都看不起自己……所以俺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事成了,也就破解了咱家人丁不旺的魔咒。”高老九把高羽搂抱在怀里狠灌了自己一碗酒絮絮叨叨的说。
高羽躺在他爹高老九怀里,听着高老九的大嗓门渐渐高远模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后来感觉满头满脸的都是水渍,也不知道是酒还是老爹横飞的口水。再后来做梦自己在淋雨,梦见自己坐在高老九肩头被他带着在高阁庄翻墙过屋,在雨中飞来飞去。
高老九见高羽已经睡着,就对着宝贝儿子看了又看,在宝贝儿子脸上亲了又亲。想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希望这宝贝儿子能记住点什么。
话不能说的太透太明白怕违了天意,害了他,也怕伤孩子的心。
他轻轻抱着高羽,不知过了多久,自己默默喝完一坛酒,才把高羽轻轻放到炕上。
默默看了很久,心里默念希望你不要走出这个村庄,在这里安全长大,经历风雨后,真正成为一个男子汉。他在高羽脸上又亲了亲,走到门口,回头再看一眼高羽,轻轻带上门扬长而去。
高羽醒来时觉得脸干巴巴的难受。他蓦地的坐起想起昨天的情景,心里面有些莫名的悲哀。看上去啥都不在乎的高羽,实则十分敏感。
当人弱小到别人不把你当人,忽视你存在的时候,你会看到很多真相。
高羽小小年纪已经经历了太多,读懂了太多,他有许多“师父”,村里的每一个人,山上的野兽和每一棵树,甚至村里的狗都是他的“师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向他们学习如何生存。那“感觉”不是来自眼睛,即使闭着眼睛高羽也能感知周围事物的细微变化。
他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