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洪盘坐在廊下的席子上认真思索,如果是别的话他可能不会听,但沈晨乃是沈氏奇才,一岁能言,三岁能识千字,沈氏不是大族,家中典藏不多,三岁就已经被他阅尽。
后来邓洪听说自己堂侄女生了奇才,甚异之,于是开放邓氏典藏给他浏览。作为新野大族,邓氏逃离之前,曾经携带了不少竹简书籍,渐成家族底蕴。
这种书籍乃是一族之根本,向来是外人不得示尔,哪怕沈晨算是堂侄外孙,沾亲带故,也因为姓氏不同而不可开放。
唯独沈晨能登堂入室,浏览群书,可见邓家族老们也认可他的才华。
只是稚子聪明归聪明,这天下大事,岂是他能辨清的?
曹操去岁确实屠了彭城不假,可当时百姓多依附于陶谦,把他们误认为陶谦部众也是有可能的。
且即便曹操残暴,要杀人泄愤,也不该拿百姓泄愤吧。
最重要的是乡土难离,邓沈二氏的基业皆在黄门亭以及附近乡野。
正所谓人离乡贱,在不知道曹操到底会不会杀人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听信一幼子之说,舍弃无数家业,往南迁移至它处。
因此前几次沈晨来找他,邓洪都借故推辞,这次沈晨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严词说服于他,开族老议会。
“你先说说吧。”
邓洪这次见他脸色更加难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服大家举族南迁,但要想说服族老谈何容易,至少你得先说服我。”
沈晨面容严肃,正襟危坐道:“那我就与六叔祖谈一谈这天下大势!”
邓洪同样严肃起来:“请说。”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把小大人模样的沈晨当成了一个平等对待的成年人。
“先说大汉灭亡的根源!”
沈晨语不惊人死不休。
刚一开口,邓洪就呵斥道:“阿晨,不可胡说。”
“那就谈谈黄巾之乱的缘由。”
沈晨目光凿凿道:“桓帝灵帝时,豪强门阀多占田土,内殖货财,多规良田,役使贫民,一旦灾年,生灵涂炭,人互相啖食,饥民生之多艰,此谓之张角能起势的根源尔!”
这里面就谈到了两个导致西汉和东汉灭亡的原因,一是土地兼并,二是蓄奴隐口。
邓洪谈不上有识之士,所以面对沈晨的说辞,摇摇头道:“张角不过是个蛊惑人心的妄徒罢了。”
“那叔祖又如何解释黄巾之势能掀起百万之众呢?”
沈晨反问道:“如果不是各地百姓皆已穷困不堪,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造反?而百姓穷困不堪的根源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天灾吗?不,这是人祸。师丹曾经限田限奴,就是为了挽救前汉,可时至今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又是一次前汉末年而已。”
“唔.......”
邓洪无言以对,就说道:“阿晨不可胡言,如今朝廷尚在,何谈末年?”
沈晨苦口婆心道:“叔祖,为了家族大业,切不可不听良言,我观那曹操有枭雄之志,徐州如侧卧之虎,他必来讨之。叔祖以为他是来报父仇的吗?他是清楚以他的实力吞并不了徐州,所以为了防止其他人得到,威胁他的侧翼,必屠个鸡犬不留!”邓洪摇摇头道:“你言之凿凿,可徐州之民亦是朝廷之民,屠戮生民人神共愤,朝廷怎么可能会让曹操肆意妄为呢?”..
沈晨冷冷道:“天子人在洛阳,被李傕郭汜等逆贼控制,朝廷法度又怎么可能管得到曹操头上?何况彭城之事,曹操屠的少吗?叔祖可见朝廷奈他何?认清楚现实,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大一统的大汉天下了,而是法制崩坏的乱世!”
邓洪怒斥道:“阿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尽量少说。”
沈晨叹息道:“叔祖还是不愿意听信于我,这样,叔祖若是不信,我可预言二三事,若预言应验,叔祖是否愿意召开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