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尤拢了拢衣服,想要站起来。
眼眶还是湿润着的。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可下一秒,蔺明煦开口了。
男人的眼眸仍是深沉到了极点,他似是不经意问道:“你要去哪儿?”
这是他第三次问舒尤这个问题。
前两次的问句饱含怒意,这一次倒是平淡许多。但若是舒尤仔细观察,会发现蔺明煦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他指节攥紧发白,似是极力在克制什么。男人眼眸深邃而幽暗,再度重复那个问题。
“你要去哪儿?”
“我……”
舒尤根本没想好去哪儿。
拍摄都结束了,蔺明煦也同意他离开,他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像断了线的风筝,舒尤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变成“舒尤”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蔺明煦。
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和蔺明煦的那个家。
他布置过房间、修过灯泡、交过水电费,还精心涂过墙壁上掉墙漆的角落,让整个家看起来更整洁。
他知道楼下有几路公交车,坐哪一路可以最顺畅到达蔺明煦的公司,哪一路可以到达他兼职表演的地方。
在他心里,那里已经是他的家了。
离开了家,他能去哪儿?
舒尤垂着脑袋,一时哑口无言。
男人高大身形站在舒尤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居高临下看着舒尤,看着他蓬乱柔软的发,乱糟糟的,一如两人当下的心情。
该死。
……蔺明煦心软了。
在舒尤摔倒的一刹那,他就心软了。
他还没有好好宠着疼着的人,却在他面前因为他哭得那么难过。
舒尤哭得像只流落街头的小狗,每一声呜咽都在他心底拼命地地震。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击溃粉碎成渣,露出最本真的想法。
他想要舒尤。
哪怕他骗了他,哪怕是这种荒谬的原因让他不辞而别。
他还是……想要他。
蔺明煦曾经以为重生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但舒尤的出现,让他渐渐改变了想法。
不知不觉便被青年吸引了全部心神,也不知不觉对他有了那么多的感情——当舒尤说出真相时,蔺明煦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以为舒尤碍于某些原因有所隐瞒,但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真相。
那一刻,他的愤怒再难压制。
愤怒自己只是舒尤的一场梦,是他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存在。
愤怒他在舒尤心里,仅仅是会残忍报复“他”、是害怕得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
于是他说了气话,说了狠话,想要逼舒尤一把,也逼自己一次。
结果无疑已经出来了。
舒尤哭得难受,他又何尝没有感到锥心似得痛苦?
可拉回理智,仔细思索,这件事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子的?
蔺明煦做过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舒尤的害怕有错吗?
他只是出于自保,又出于害怕与担忧。
一旦代入舒尤那边的视角,很多事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早该发现的。
在他认为重生毫无意义、不能挽回父母时,他忽略了这次重生最大的改变,没有足够重视舒尤。
他应该更早、更早一些认清自己的。
“……舒尤。”
蔺明煦深吸一口气,终究开口道:“我们谈谈。”
“……”
舒尤垂着头,也不看他,只是低声道:“你说吧。”
总归是他先做错了事,蔺明煦要打要骂要罚,他都愿意去承担。
他这样子让蔺明煦心中又是一痛。
“舒尤。”
蔺明煦把他扶起来,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