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眼见他从那宽大的黄杨木托盘上拿下来一碗红烧肉摆在桌子上,他不禁吃了一惊,慌忙摇头道:“你弄错了,咱们没点过这个。”
“小的知道,是掌柜的看见三位光顾了好几天,每天只是青菜萝卜丝,还是今天才添了两个鸡子,所以让小的送碗红烧肉来。掌柜的还嘱咐小的说一声,小店的两位东主都读过书,知道难处,所以定下了这规矩,三位要是过意不去,以后还账也使得。”
这长长的一番话顿时打消了三人心中的顾虑,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那个瘦高个起身郑重拱手谢过。等到再坐下来的时候,看着那一碗颜色鲜亮的大块红烧肉,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见其他两人也都是差不多光景,于是便伸出了筷子去。有一个人起头,其余两个自是不甘落后,不一会儿,他们便风卷残云地扫光了所有饭菜,这才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
吃饱喝足会账时,掌柜的果然是不曾算上那一碗红烧肉。一枚枚数出了几个铜板,三个人便一同出了店门,彼此打量了一眼,少不得露出了苦笑。说是个官,但每个月租房子的赁钱加上各项开销,又没有家里的贴补,他们还真是吃不起肉,这笔帐就算不好意思,也只能留待下回了。这三个老实人不是万世节那等人,在家靠的是几亩薄田的租子,在外靠的是俸禄,没一个有某人那样的好算计,或是卖字画或是合伙做生意,总还能积攒几个钱来。
一同走出这家饭庄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几个都察院的御史。只不过,十三道御史加在一块有一百一十号人,除却巡按各地的不到三十个人,其余全都在都察院。但御史总有清高的毛病,他们也只隐约记得这些同僚的名姓,知道不是他们这样的新科进士,其余的便都不甚了了,打了个招呼也没多理会。
然而,就在他们往玉河中桥那边走去的时候,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顶着一张状纸就猛地跪了下去,口中大声嚷嚷道:“青天大老爷,小的要告状!”
这拦路告状的勾当在戏文里头常见,在真正的生活中却并不常见,更何况这儿靠近东江米巷,往来的人哪怕衣着寻常,也很可能是三四品官,谁敢掉以轻心?于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往路中央一跪,又是高举着状纸,这边厢几个御史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都踱了上去。
不管如何,在都察院如今雪片一般的弹劾声势中,他们已经落了后,这会儿若真有什么不平事,不妨豁出去管一管,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尽管心中私念的成分不同,但众人既是都上了前,便有的问告状的那人缘由,有的细心看状纸,有的则是窃窃私语。然而,当问明了事情原委之后,刚刚还踌躇满志的这些御史们顿时露出了相当的犹豫之色。
无他,此人所告的,竟是越王守田庄的阍者,侵占保定府真定府民田百顷,甚至逼死人命!这百顷便是万亩,区区一个田庄看庄的庄头就敢如此恣意妄为,那上头的其他人呢?
眼看着同僚们议论纷纷之后,却是有人不动声色地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渐渐其他人也仿效此举,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自家三人,那瘦高个御史顿时满脸的愠怒。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上前接过那汉子手中的状纸,毅然决然地说:“这事情我替你告了!”
此话一出,他的那两个同僚兼同乡顿时大吃一惊。一个赶紧上前拉了他一把,低声提醒道:“这事情你好好斟酌斟酌,要知道,此前弘文阁议了好几次事情,宗藩事总是提及的人最少的,一个不好就可能惹大麻烦,要不他们怎么跑这么快?”
“麻烦?我家里的情形你们是知道的,要不是府学廪米,我也熬不过乡试。要不是举人进京有贴补,我甚至连会试都来不了。顾都宪也说过当官要满身正气,既是撞在我手里了,便是老天与我的缘分,不管怎的?”他说着便转身扶起了那个呆呆的汉子,又扭头对两个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