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喝了一口马奶酒,看了哈剌哈孙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朵颜卫的奴隶一下子成了大明天子的千户,你那已经去了天上的阿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是高兴还是愤怒。”
安出和脱火赤都是父亲那一辈的人,从前就是争斗不断,之后要不是哈剌哈孙动作快,朵颜卫几乎就要成为福余卫的附庸,因此,面对这刺人的话,哈剌哈孙虽然恼怒,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低头说:“阿爸如果还在,他只会后悔不该听阿鲁台太师的蛊惑。”
脱火赤一扬脖子将马奶酒全都灌进了嘴里,想起这次不长眼睛直接撞到了大明天子枪口上的那个小部落,原本是许了归顺自己,结果却让朵颜卫捡了个现成便宜,心里也极其恼怒。大宁卫城的重建无疑是把一颗钉子重新钉在了他们的顶门上,奈何明军势大,单单他们三卫无论如何抵挡不住。他倒是派人去联络过瓦剌的脱欢,可脱欢竟是想要他的完全归顺!
无论是大明还是瓦剌,全都是狼!
“别提这些丧气话了,听着心烦!”脱火赤重重地将酒碗丢在桌子上,随即问道,“说正事,这次大明天子总算开口同意继续互市,我们的马匹毡毯总算是有地方卖了,也能弄到中原的好东西。不过,鞑靼和瓦剌听到这个消息,必定要过来分一杯羹,得尽快拿个主意。”
哈剌哈孙虽然年轻,面前又是两个父执辈,但他却是半点没有藏拙的意思:“鞑靼那边不用考虑,阿鲁台太师丢了和林,丢了忽兰忽失温,如今连再往东的几个地方都丢了,这种大冷天甚至要再往北逃,他的牛马人口会损失多少?至于瓦剌那边……却不能只敷衍脱欢,贤义王和顺义王也不能落下。只要那两边拖住他,我们就能往西进……”
顿了一顿,哈剌哈孙就一字一句地说:“吃了阿鲁台的地盘!”
尽管早知道朵颜部曾经向大明朝廷提过这件事,但此时见哈剌哈孙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安出和脱火赤对视一眼,心里总算满意了些。朵颜部如今实力大损,至少是没本事吃独食。至于阿鲁台和他们三卫还是儿女亲家……财富生死当前,谁在乎这些!
“那好,等回去之后,我们在朵颜山会盟!”
朵颜三卫在这边厢商量吞并阿鲁台的地盘,那边厢从冰天雪地回到了烧着火炕的屋子里,朱瞻基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接过了一旁王瑾递过来的手炉。他当初跟着朱棣北征,不是没有见识过北边的寒冷,但那会儿毕竟还小,身上火气旺,刚刚在人前硬撑,此时就有些吃不消了。到了中间的火炕上坐下,他已经是没了力气脱去大氅,还是王瑾亲自服侍着解开了系带,又弯腰脱去了那厚厚的牛皮靴子,又命人去倒水来。
先用温水搓热了脚,再用热水反复烫了两回,喝下一碗老参汤,朱瞻基总算是缓过劲来,这才叹了口气说:“果然是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这人就懒了虚了,以前朕练兵府军前卫的时候,吃住都在军中,也是大冷天,天天早起晚睡,一点事情没有。”
“皇上又拿当年来比了,当年皇上何至于要操劳天下事?”
王瑾笑答了一句,又上前为朱瞻基揉捏肩背,见他取了炕桌上的那一叠奏章,他就收起到了嘴边的其他逢迎安慰,只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才一会儿,他就敏锐地发现,这些天一看行在转来的那些题奏就恼火心烦的朱瞻基似乎颇为高兴。
“皇上,有喜事?”
“吴嫔有身孕了。”朱瞻基微微一笑,把奏章往旁边递了递,让王瑾能够看到,“这下子,那些背地里说风凉话的家伙也能消停一阵子了。朕素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朕年纪轻轻身体又好,居然会在子嗣上有什么艰难……张越比朕还文弱些,家里都已经儿女一大堆了!”
“皇上也别太高兴了,这也有麻烦事,再过几年,宫中必定满是皇子公主,等到皇上百岁,膝下孙子重孙一堆,兴许皇上就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