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那具梨花榻上,正有宫女跪在一旁轻轻捶腿,便从旁边走了过去。张太后抬眼见她来了,就径直问道:“她可对你说了?”
见朱宁摇了摇头,张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瞻基英果,瞻墉谦逊,瞻墡贤良,唯有长乐偏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性子。虽说公主骄纵乃是汉唐恶习,可她也太……井源虽说是宦门之后,但据说不好读书,偏好博戏,想必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回头我让瞻基给驸马派一个学录好好监管就是。”
张太后恨铁不成钢,朱宁听得暗自嗟叹,但紧跟着就不禁心中嗟叹,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说起读书,太后可听说了那个小书院?”
“就是原本的张家族学?换汤不换药,他倒是会换名头。”张太后已是听司礼监太监范弘提过,此时坐直了些,又向朱宁问道,“范弘也不曾亲自去过,不过是听底下孩子们说的,你和杜氏交好,想必应该去瞧了?”
“今天过来的时候,我特意去那边瞧了瞧,内里自然是不好进去的,但在外头听到朗朗书声,倒是觉得欣慰。”朱宁从旁边拿起一条毯子盖在张太后的膝上,这才娓娓说道,“这孩子都当从幼年教起,儒学经义亦然。公侯勋贵之家富贵已极,教习弓马倒是还早,但延请塾师却往往都在十来岁以后,于是常常免不了出些纨绔。如今这小书院只收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正当让他们好好养养性子,日后入国子监读书,也不会闹出笑话来。再者,和那些贫寒少年多多接触,只怕还能学到些好的习气。育才当从少儿始,这话我是极赞同的。”
“育才当从少儿始……”张太后喃喃念了一句,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少年时打下根基,等人大了也就不容易走歪路。我听说,英国公长子、保定侯长孙,还有张越家里的老大,几个孩子都是隔日去小书院读书?他们几个都是家教好的,但遇着那些性情暴烈不听管束的,小书院的先生可敢教训?要知道,就是国子监的绳愆厅,也从来不敢打勋贵子弟的竹板子!”
“这确实是一大麻烦……不过,等到这些孩子大了,有的可以参加科考入府州县学,那些勋贵子弟则是可以继续入国子监,着实是为朝廷育才的一大好事。再说了,张越又不是头一回得罪人,有英国公长子那定海神针在,大不了那些骄纵的勋贵子弟以后不收就是了。”
朱宁说得淡然,但张太后细细一琢磨,随即很快明白了过来,由是嗔怒道:“好啊,阿宁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有话偏拐弯抹角才说!罢了,这确实是育才的好事,我也懒得听言官一会儿弹劾这个勋贵纵子欺压百姓,那个勋贵子弟居丧饮酒……回头我给你戒尺一把,让小书院的先生好好管教那些勋贵子弟,也好让我和皇帝耳边清静清静!”
说完这话,见朱宁已是喜笑颜开,张太后不禁有些怅然:“只可惜,井源已经十六岁,早就耽误了……他父亲的官声倒是不错,怎的儿子偏生如此……”
这一日晚间张越一回到家里,便看到了杜绾手中那把油光可鉴的杉木戒尺,和这把戒尺摆在一块的则是一面铜牌。拿眼睛往铜牌上一扫,他就看到了上头仿佛是一枚印鉴。
“是太后的私章。只消让他们知道是太后赐下的就行了,也免得惊动太广。”
由于朱宁已经解释过,杜绾便又对张越解说了两句,又笑道:“宁姐姐还额外嘱咐,该打的使劲打,别疏于管教,这可是奉旨教训。只可恨天下这样的学堂太少,否则也能少出几个祸害金枝玉叶的混账。”
张越猜测朱宁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倒是觉得纳罕,但略一思量也就过去了。挨着妻子坐下,见旁人早就知机地躲开了,他正要动手动脚,杜绾就笑着往旁边躲开了些。
“还没到熄灯时候呢,偏不老成!还有一条,宁姐姐说,宫中又有一位娘娘诊出了身孕,太后已命人加倍看护。”